某次霍锦君拦住我们去路的时候,她表现出一种仿佛没有办法了的样子,而向陆老板露出了最后的无奈,真心实意说道:“盛洲,我没有想到我们之间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我知道你对我失望了才这样,可是我也有我的无奈和身不由己,谁都不容易,这点你很清楚,虽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但我欠你的,你有资格施加到我身上来,我认了也受着。这几年我放低姿态一直在尽量挽回,弥补,忍耐,退让……无论你做得多过分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不管怎么样,好像都不能让你满意……”
霍锦君煽情的时候,我说风凉话插嘴,“感情都消失了怎么会满意,只剩下不顺眼咯。大家都是成年了,就按照成年人的方式做个了结吧,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的,感情这种没办法清算的事,还有什么好扯的。”
她扯嘴冷笑翻我一个白眼后,下一刻对上陆老板跟演戏进入状态似的,又继续陷入痴怨女的角色,接上原来的话道:“我知道,大姐说得也对,可是我想让你知道,现在最爱你的人,是我,不是霍西婉。你分明知道她为什么抢你,你别因为跟我赌气去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在你们结婚之前,都还有好好考虑的机会,我会在身后等你,只要你回头,我们可以重新来过的……”
陆老板在最后了结的面上对霍锦君还是比较和气的,他无奈拍了拍霍锦君肩膀,叹息一声让她别再任性了,在一棵树上吊死有什么意思,该回去了,大家都挺忙的是吧。
“我回去等你的答复,不打扰你了,你要想清楚。”霍锦君不死心回复了这句后,终于是走了。
等人走得不见踪影,我哼讽道:“陆老板,这么深情的桃花真不要了?毕竟你的种子播种得久,人家也为你开了多少年了,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他似笑非笑道:“舍得吃醋了?我不贪心,摘下你就够了。”
我不言不语松了放在他臂弯里的手,自顾自往前走。陆老板及时把我给拉扯回来了,他使力握抱我的肩膀挟我与他同步,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不正经地凑过来亲吻我,在外一向严肃稳重的他,甚少以这种方式哄我亲近人。
我将食指竖在他温热的嘴上,终于问道:“你……有没有因为哪怕一点赌气,才选我?”
陆老板认真摇摇头,毫不犹豫道:“霍西婉,我是因为你。”他低低笑道:“你看我像是那种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公私我一向我分得很清,我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去影响我的决定。”
“噢……我们的婚事是公事?”
面对我的灵魂拷问,陆老板坦然自若回道:“在陆霍两家来说是大事,在私来说,你是我深思熟虑选择的另一半。”
嗯,这的确很陆老板,很理性,让我有一点闷闷的,他曾经明明那样风流,如今却没有一点花言巧语,真不知我碰上他的时期是幸还是不幸。
而后轮到他来拷问我了,问前问后他都不放过我脸上的任何表情,盯得目不转睛。“不提以前,现在你还是因为霍锦君选择我吗?”
我知道我骗不过他,他老成到能一眼看透我,不管在公事上还是感情上,他都是一只身经百战的野兽,我的确是只会耍点小聪明的小狐狸而已,在他面前永远无处遁形。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彼此其实清楚,但亲口说出来实际上会不一样,思虑半晌,我还是坦然告诉了他,“有吧,但是盛洲,我心里至少是有你的。”
他笑容里有一丝涩然,“现在,只有我一个吗?”
我承认,“只有你。”
他那点涩然一扫而空,怡悦握住了我的手十指相牵,尊我为夫人,要带我提前过一过老板娘的日子,同他一起巡视工作。
我们之间的苍蝇不止霍锦君一个,另一只苍蝇更像跳梁小丑,他们都很把自己当一回事。
梁源财自以为是向陆老板下了一道挑战,其名曰男人之间的挑战,要在赌场大赌一把清算了,如果赌输多了不舍得,也可以让位把女人让出来。梁源财对我也真是执着,他表面看着是为色钟情于我,实际上他更看中的是背后的霍家,与梁爱琴的授权。
梁源财声称这一次大赌他可以输钱,陆老板可以输女人。一如既往啼笑皆非。
陆老板没把他当一回事,然而却应战了。我问他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浑人做什么?
他胜券在握声称,白来的钱岂有不收之理。
我一时都不知道他二人谁更刚愎自用,最后总还是相信陆老板的,他认为最多输几个子儿或者收点送来的现金流,便打发了嗡嗡作响的苍蝇也不是什么为难事。更何况他当初做二世祖娇奢怡情的时候,也常穿梭在内地暗赌场与澳门之间纸醉金迷,对于赌博他起码有一二经验。
这一回就近去的是周家暗地里的赌场里,位处于周家大型会所附近,从会所里甚至有一条暗道能通往赌场。
我们从那条甬道入内,转了好几个弯,往楼梯间再下两三层楼梯便到了赌场的东门口。门口有几个寸头正装的男人,他们皆戴微型耳麦,气势肃穆地镇守在此。为首的两个门神手持安检仪,更是神情严峻地扫描入场的每一个人。
我们一来,他们对陆老板与梁源财微微点头后,照旧用乌黑冰冷的仪器将人从头扫到尾,中途小头目往对讲机低讲了几句,不一会儿,一袭中山装的周策便出来迎客相接了。
我还以为周策也要凑热闹参与这场赌博呢。他客气一笑说,他是作为东道主亲自来招待两个贵客的,在场里已经备好了最好的雅间,他引路让我们相随。
一进赌场让我有些意外,赌场的内部装潢与它低调的外观位置截然相反,进来之后才见别有洞天,里面装修得美轮美奂,尤为纷华靡丽,地毯窗帘桌布质量上乘,看起来似是绫罗绸缎。
赌场的规模不算小,一眼望去因为宾客如云甚至望不清楚边角。
里面拥挤的人们也是衣香鬓影,穿红着绿的。上面的天花板是逼真的天空图案,其中富丽的水晶灯明黄晕亮,边沿的欧式吊顶都被映着暖光,一进来只觉得陷入了没有白天黑夜的地界之中。
我走马观花随他们入了雅间,陆老板始终贴身携着我,直到他与梁源财在长桌上面对面落座以后,才与我分开。
我择了个贴近陆老板的位置倚坐,相比于他们庄重肃静的氛围,我则闲情雅致观赏他们赌博。
开头依了梁源财的选择,他们先玩的是梭.哈。荷官是一个穿白衬衫黑马甲的青年,他其貌不扬,素质却很稳,正面如平湖地洗牌发牌,其年纪轻轻技术已炉火纯青,整个人气势不比那几位老板先生差。
他们下的赌注确实不一般,筹码那是成堆成堆地投,我都替他们肉痛。可他们推出去的仿佛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一样,表面都一副阔绰姿态,尤其是梁源财的动作乃往常暴发户张扬貌。
他今儿倒是打扮得挺像模像样而又浮夸,在室内都戴了一顶遮额头的鸭舌帽,眼架一副乌黑的墨镜,往下是罩不住他大脸的口罩,生怕别人看穿他起伏的表情似的。即使他从坐下开始就晃悠抖腿,没控制住嘚瑟的肢体,也仍然要整些虚的掩耳盗铃。
见我扫视了他后扯嘴一笑,他还涎皮赖脸扯下口罩,回我一个自以为亲切却猥琐的黏糊笑。我便淡淡收回了目光,端详陆老板净眼去了。
陆老板双腿交叉靠桌端坐,他从头到尾一本正经坐有坐相,脸上无波无澜,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肢体动作,整体静止了一样,只有放在桌上的双手摸牌才动。
期间,他们平分秋色,输赢不相上下。
我坐得有些无聊时,周策给我使了一个眼色,我便借解手一路跟了出去。
到了雅间门外,周策随意带我逛了逛,我注意到那些客人桌上几乎都有英文牌子的香烟,留神一看是万宝路。周策察言观色为我解说,那是赌场免费赠送给客人的,他调侃我要不要来点,可以亲自供应给我。
我不开玩笑应下了,他不感到意外,当真从衣兜里搜出一包现成的万宝路,然后抽出一只亲自递到我嘴边,还伺候着为我点火。
我刚吸燃了烟尾,他便将那只染了口红的香烟顺走放到了自己嘴里,期间一脸痞气,暧昧笑道:“一举两得,你尝了一下味道,我也借你的嘴点了烟。”他尽情抽了两口,吐出烟气补充道:“这款对你来说后劲应该有点大,你浅尝即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