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用上心,都不会出任何的纰漏,毕竟都去了十几次了。再说了,让我去参加朝会,本就是因为大家喜欢我,你去看其它四大家,都没有去,连徐斐都去不了呢。”
“今上对大小姐,的确是宠爱有加。”庞公公附和道。
宋忆慈一副所言不虚的神情。
千姜无奈地耸耸肩,“横竖得圣上眷顾,那就不用那般认真了吧。”千姜说着,总算忍不住舀一勺酥酪,浓郁的奶香在唇齿间弥散,她因美味而满足地连连点头。
“二小姐,您还是认真些吧。”庞公公说着,抢过千姜手里的瓷盏,“这次去的话,可没有人陪你。”
不等威千姜反应,倒是宋忆慈惊呼道:“公公这是何意?”
“奴才也只是听安排的份,这次只让嫡女参加。”
“我也是啊!我可是自小在宋府长大的。”宋忆慈吵嚷着,在门外静候的大姑娘亓筠遥遥望着,却不敢轻易入内。
“不是奴才说您,就算宋夫人再怎么偏爱您,您也只是个来路不明的……”庞公公顿了顿,又道:“小姐还是要早日认祖归宗为好的。”
不愧是于去得公公那一派的人,说话一针见血,直截了当,把府内的人不敢说的都一口气说完了。连千姜都因为他的直白而胆战心惊。
宋忆慈语气尖利,反驳道:“我说了,我就是这里的人,你们谁也别想赶我走。”她一边说一边跑出了学塾。
人跑了,千姜便只好靠自己认真修习。
“既然旁人都走了,奴才也就直说了,陛下要祭祀天地,见不得不干净的东西。宋小姐这些日子千万要洁身自好,不要听那些坊间流传的风言风语。”
千姜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到了午膳时间,冗长的礼仪教授才算结束,千姜饿得双眼发晕,正巧吩咐了下人去传膳,却见门口溜进一人。
她一进来,便扑到在千姜脚下。
月白弹墨祥纹锦玉裙铺陈一地。
“亓筠,你往常不是不喜欢这么穿么。”
“小姐。救救我吧。”她抬起头,往常水灵灵的双眸中满是血丝。
“救你,凭什么。”千姜斜倚着,拿着美人扇兀自扇着,“你自己数数你做的一桩桩丑事,有哪一件是我可以原谅的。”
亓筠跪着前行到千姜身边,接过她手中的扇子,殷勤地煽了起来,虽然她刻意控制着挥舞的频率,但是仍旧透着不可抑制的焦躁。
“亓筠罪该万死。往日有眼不识泰山,对姑娘多有得罪,您发发善心,救救我吧。”
日头正盛,房间里的几块冰已经消解不少,仍旧燥热无比,亓筠的额间已是丝丝密汗,发丝贴着皮肤,千姜看着她一边迫切告饶,一边慢慢摇扇的样子,感到一种不可言状的滑稽。
亓筠见千姜展颜,一鼓作气道:“姑娘,家弟……”
“弟弟这招,你上次给我下药的时候,已经用过了。”
“是真的,姑娘,千真万确。家弟现在五皇子手上,恳请姑娘施予援手!”
“为何求我?”
“姑娘,上次亓筠给您道歉,虽然有私心,但是弟弟的事情却无半句戏言。您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的,还能帮我的人,”亓筠泫然若泣,“五月初五,家弟生辰,五皇子早就允诺会让他登上城楼,让我们姐弟团圆,可是,我去的时候,只看见城楼一具烧焦的尸首,而他又被五皇子抓走了。”
“怎么确定是令弟。”
“他们告诉我,那日我弟弟穿着苍蓝锦衫,会在那里与我团圆。”亓筠总算扔开扇子,摇摇她的腿,“千姜,你现在的身份不同了,你要是去五皇子面前求情,一定能有用的。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门口,传膳的婢女回来,刚好看见往日风光无限的大姑娘,在地上跪地求饶的情景,表情中除了震惊外还有些许喜色。
千姜赶紧将她扶起,又整理了她的裙裾,柔声道:“我答应你,但是你至少要告诉我他的名字。”
“真的吗?!”亓筠胡乱擦了脸颊的泪珠,又道:“他本名亓昀,后面被卖到了鞑靼,有个外族名字叫昭那斯图·斜也。”
“你说什么?”千姜惊叫出声,“斜也是你的弟弟?他被五皇子抓了?他不是在鞑靼别部么。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啊。”
“姑娘,你竟然认识我弟弟!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关系好吗?”亓筠接连发问,直到发现门口的婢女,她才尴尬地停止发问,又道:“五皇子权势滔天,躲到哪里都有他的人脉。”
南宫鸿和斜也竟然都在五皇子手中!千姜气不打一处来。
“亓筠,你要我帮你可以,但是你必须出力。”她说着,声音因为担忧而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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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入竞陵王府,千姜已经是昭京第一千金。
但是行迹却比往日来得猥琐些,毕竟飞檐走壁这套,她实在是不习惯。
夏夜蹁跹于王府屋檐上,凉风习习,光影映衬,五澜泉像是一朵朵盛开的莲花。
“密道应该在五皇子的寝房附近,需要你找一找。”
“你就在此处,替我盯着,切莫被人发现了。”千姜说着,正欲往下跳,看了一会儿,还是因为高度而怯生生地收回了脚,“先带我下去。”
亓筠惯常使鞭的,趁院中人不备,干净利落地放倒了几位戍守侍从。
清理了路,千姜就稳稳当当地将落在了暗夜庭院中。
院内极为静谧,只剩下几株桔梗花在浓稠夜色中,隐秘地热烈着。
她猫着身子,贴着墙沿,在周遭找寻线索,毕竟以前是在王府待过的,她的找寻不太吃力。
可惜,将近半个时辰过去,千姜仍旧一无所获,静谧的夜晚却躁动起来。
夜虫喓喓声起,窸窸窣窣之声不断。
千姜以为行踪暴露,赶紧僵直身体,躲在墙角。
好在并没有人行过。
可墙的那边却传来了一阵越来越厚重的人声。
不,不是人言,而是喘息伴随着嘤咛,还伴随着吱吱呀呀。
那交叠的人声越来越急促,仿佛要将夜幕撕裂。
“野种……”
“望哥哥……啊……”
这是?这声音怎么那般熟悉,好像是宋忆慈?
千姜的脸仿佛火烧,她一时呆住了,愣了片刻,赶紧直起身子往旁边挪。可屋内却忽然亮堂了起来,千姜不经意一瞥,只见一双玉足绷直,光影投在窗棂之上。
“谁?!”
千姜拔足狂奔,干脆使出了不常用的轻功,奋袂而起,却被屋檐撞倒了头。
“咚!”
千姜吃痛朝亓筠打手势,却见她也自身难保,正和屋顶的一众暗卫大打出手。
完了。千姜暗道不好,心道要是有谁能来救救自己就好了。
她这才突然的、短暂的想到了张九荻。
好像他们约好了,今夜在仓使府见面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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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厢,仓使府的若干人等,觉得今夜格外漫长,府内一股蔓延的无名火仿佛要将一切焚烧。
向来作息规律的殿下,不仅整夜不睡不说,还忽然半夜召见樊寄奴姑娘,让人如泣如诉地唱了一宿。
☆、谁的眼睛
已经是下半夜,樊寄奴拨完最后一曲,指间有些发红,“殿下,可是有什么心事。”
“你们女孩子是不是都这般喜新厌旧。”张九荻一夜的失望化作一句绵长的叹息。
“殿下这话,奴婢不敢回答。”她说着,抱琵琶的如葱手指舒展片刻,又道:“若奴婢答是,怕是要伤了殿下的心,若奴婢答不是,便是有意欺瞒。”
“但说无妨。”张九荻坐在书案前,指肚轻轻划过边缘,遥想起那个月夜,她曾经坐在这里,不情不愿。
“寄奴深陷红尘,但是一直谨记殿下教诲,虽然不会付出丝毫的真心,但会因每一次的相逢欢喜。”她缓缓起身朝张九荻走去,浅褐色绛纱碧霞罗逶迤拖地。
“果然。”张九荻冷笑一声。干脆又重新提笔,在宣纸上行云流水,凝聚涣散的心神。
“殿下是有心仪的女子了?”
他挺拔清瘦的背影近在眼前,却如朗月疏星般静默,樊寄奴轻轻扯下云鬓间的发簪,柔顺的秀发铺陈。
“是。”这没什么好隐瞒。
听到他的回答,樊寄奴感觉呼吸一滞,长久地注视着他的背影,月光穿过窗外朦胧的树梢,在他的身上浮泛起淡淡的光晕,温柔得不真实,最近的这段时间,殿下似乎变了一个人,她想着,犹豫片刻,伸手抚上他的肩膀,绞丝银镯顺滑地跌落至手腕,她哑声问道:“她有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