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闹间,一条银鞭扫过,一招风扫落梅穿过门口围观的众人落在了那姑娘脸上。
“明月,给我闭嘴。”一袭黑衣的挥鞭人,慢悠悠地走到身侧。贵气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大姑娘,是这个乞丐,一直纠缠我,明月只是在这里挑布匹,她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还扯我头发。”明月哭啼啼地讲到。
“你甫一出门就惹出事端,该当何罪。”挥鞭人只轻轻一句,明月已状如筛糠。
“明月再也不敢了,大姑娘,您就罚我例银吧。”
“哦,意思是你说了算。”
千姜趁乱捡起余料,灰溜溜地往外跑,“站住!”背后又传来一阵呵斥。
感觉到可能又会惨遭毒打,千姜自是站不住的,那姑娘却飞身站定在她面前,甩过来一个东西,“接着。”
千姜胡乱借住,是一匹崭新的布料,和她刚刚捡起来的余料是同样的花色。
“多谢。”千姜追着挥鞭人的背影说到,“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的上忙的地方,当做我给你道谢了。”这家店内的东西一看就价值不菲,作为纷争的发起者之一,千姜自是受布匹有愧。
“不必。走吧明月。”
明月走时还是不忘瞪千姜一眼,当然此时的张九荻也站在明月的肩上朝明月瞪了一眼,然后飞身一跃,稳稳落在了千姜掌心。
“张九荻,你可以啊,还会扯别人头发。”
“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重伤患者,还能怎么替你出气呢。”
“还替我出气呢,这布匹又不是给我穿的。”
两人正说笑间,那店家又追了上来,“你把钱给我。”
“钱,你是说买布匹的钱。”
“正是。”
千姜一阵纳罕,怎么刚才贵气逼人的小姑娘,竟然买东西连钱都不给,“孟掌柜,你真是眯了眼睛,连贵人也不认得吗?”原来刚才围观的人中,还有一位官爷。
糟了,该不会被人出来了吧,千姜背后冒出一阵冷汗。
“贵人?”
“正是南游将军家的婢女。”掌柜的一听,也不再多言。
南游的婢女?想来是二皇子一行人出征鞑靼跟随的亲眷吧,千姜思忖到,果然气度不凡。
原本只是想要拿一点布匹做几件小衣裳,没想到这位贵人生生给千姜拿了这许多,千姜一时还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多余的布匹。张九荻倒是自在,躺在云锦之上,多了个香软的歇息之处。但是好时光没持续多久,千姜把这云锦转卖给了街边另外一家布料店,收了个好价钱。
“这下这里的盘缠够我们用好几月了。”千姜长舒一口气,拿着钱直奔武器铺,总算买到上好的□□。
“诶,你们听说了吗?此次二皇子出征,吓破了鞑靼人狗胆,听说他们连夜铸剑磨刀,都跑到咱们南涯城来寻兵器。”
“有这等事。”
“那可不,我听我在宋老爷家当差的表哥说,昭京来的那些姑奶奶们想吃野味,手脚不利落的下人们都找不到武器,不知道去哪儿猎呢。”
“哈哈哈。”
“这还不是最绝的,最绝的是……”讲话的人左右瞧了瞧,“听说有下人直接在集市上买鞑靼人的牛羊肉回去。”
“啊?”众人一阵惊叹,复又稍微整理下申请,心满意足地散去。
千姜在旁边也听得津津有味,难道刚才那两人想要低调行事,就是为了去买鞑靼的东西。罢了,不关我的事,千姜想着,从身后掏出来一只新的箭,准备试试自己的新玩具,恰逢一只鸿雁飞过,正好落在了箭头,直直掉落在地。
“好眼力啊威千姜,你这一只箭就解决了晚膳问题。”
“吃不完还可以做明日的早膳嘛。”
“威千姜,你这射箭学了有多久了。”张九荻忽然问道。
“大概十年了吧,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修习了。”
“可是据我观察,你有时射箭的手臂不够稳,还是再多多练习。”学了十年还是被外行看出问题,张九荻摇摇头,果然还是天赋更为重要。
“你难道也学过射箭?”
“我没有,或者说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张九荻仿佛念经似的说起这句话。
“你是失忆了吗?”
“也许。很多事情虽然记不清了,但是当初的感觉还在,我的态度还在。”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城外,一大片黄澄澄的麦田中,几个农户岣嵝着腰正在忙碌,风吹麦浪起,千姜这才感觉到,今天我可以不用挨打了。
偏偏,有些念头就是不能有。
☆、去得还是去德
已是暮色时分,南涯城今日刚好逢场,这唯一的出城官道摩肩擦踵,收获颇丰的小贩们步履轻盈踏上归程。千姜放眼望去,瞧见昨夜休憩过的小庙宇依着青嶂,一派祥和。
有人策马而过,尘土飏飏。千姜躲避不迭,身体一个趔趄,将原本挂在脖子上的张九荻甩了出去。
张九荻方才还在和威千姜拌嘴取笑,没想到接下来是一阵天旋地转,飞身滚在了一处不知道是什么的所在。怎么这么黏糊糊的?张九荻心道。
正在疑惑间,张九荻感觉自己被举了起来,本来只是在根茎处的视野逐渐放宽,到了麦穗顶部,张九荻这才看见在一旁四下寻找自己的威千姜。
他正准备跳起来招手,脚底之物又有了动静,一个弹起,又重重落下。
他竟站在了一只蛙上!蛙的四周刚好又有数只望着他,遥遥相望中,竟满是情意绵绵。中了缩骨术的人果然可友飞禽走兽,张九荻扶了扶额。
另一边的威千姜焦急地在麦田中四处寻找,张九荻这么好个向导,可不能丢了。正在麦田中忙碌的农民是个自来熟,看千姜像是外乡人便与她攀谈起来。不过是本季的收成云云,末了,又长长探口气。
“和这蛮人打仗,我们边境的还是最苦了。你那中了缩骨术的朋友,肯定也是家中艰难,家人不得不把他给弄成这样的吧。”
千姜一边四下寻找,一边附和着。虽然她对张九荻中毒的缘由一无所知,但踩着别人的土地,自然是要放尊重些的。
“现如今,上头还要我们的缴税,”大娘说道气处,声音变得尖利,“天地可鉴,我们老邢家里面的三个儿子,就剩下小儿子没去打鞑靼了,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哪里还有钱上缴朝廷啊!”
“邢大娘说的可是大实话,”另一边的麦丛中探出一头,是一位银色头发的老汉,“现在咱们这大梁啊,圣上全被那没把的给骗了,一会儿这要收钱,一会儿那要收钱,最后银子都去了于太监那里,全被拿去给对食的娘们了。”
邢大娘一个劲儿地点头,麦丛中有人没有冒出头的,也在高声附和到。
千姜是个未出阁的少女,哪里听得懂这乡野粗鄙之语。不过说起这于太监,她倒是熟悉得很,大梁谁不知道这个角色呢,就凭千姜在大人们闲话时听到的他的些许碎片,都能对这个人的故事如数家珍。于弃之,原本是南涯城阳越乡的私塾先生,半生碌碌无为,二十年前南涯城碰上了百年一遇的大旱,饿殍遍地,百姓哪有闲工夫读书精进,于弃之家中也是揭不开锅,于是不得不投身宫中,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在朝廷的短短几年间,便深受恩宠,官至秉笔太监,一时风头无两。
偏偏这个人就是南涯城出身,当地的老百姓对他的感情复杂,因为他,南涯的乡民们外出游历都会被人低看一等,更激起众怒的是他竟不断地游说圣上加大税负。
“我听说,这个老太监于去得,现如今就在我们南涯城,侍奉那二皇子一行呢。”一旁的老汉又探出头补充道。
千姜这边厢还听得津津有味,全然忘记了张九荻还在这一片农田之内的某处。
“啊!”
是张九荻!千姜终于从闲聊中回过神来,循着声音急急往北边寻去,地上有些许泥泞,脚步一深一浅。岂料这一声高喊之后,便再没了动静。
千姜把头埋得低低的,感觉到麦穗触到自己的皮肤,很是难受。
突然,她感到地上发生了一阵颤动。似乎是有大队人马在朝此处行进。千姜正准备站起来,那马蹄声声急停在了自己身前,随后一个鞭子落在了自己身上,千姜一个趔趄,直接倒地,压倒一片麦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