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筠料定威千姜不敢耍花招,便依言跟在身后,一行人穿过紫藤坞的长廊,亓筠的脚步不由地加快起来,几乎要走在千姜前面。
千姜倒是来了兴致,脚步越走越慢,还不时拉住南宫红,“红红,我的脚好酸痛。”
南宫也借势安慰道“小千姜真可怜,慢些走。”
亓筠不好发作,只待二人唱完这出双簧。
看张九荻对大姑娘如此重要的样子,威千姜越发好奇,“张九荻是什么人呀,他到底得罪了何方神圣?”。
穿过紫藤坞,刚刚走到栈道的起点,天空中忽降一黑衣人,在大白天地很是扎眼。
“这般脚步匆匆是往何处去呢。”他的声音很是低沉,虽然语气客气,但是毫无尊重的态度。
“副史大人,亓筠这是去寻人。”千姜循着亓筠的样子,行起了礼。
“我也是来寻人的。”南宫冷不防也答了话。
来人白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看你自天而降,似乎是有些本领,不晓得你认识药师谷的人不?”南宫不识相地继续追问。
来人干脆当没听见,扶起一直跪在地上的亓筠,问道“看来大姑娘寻物很有一手,相必我们要的死物已经寻到了吧,这才有时间去各处寻活物呢?”千姜很是受不了这人阴阳怪气说话的方式。
听完这话,刚刚被扶起来的亓筠又跪了下去,“副史大人,请再宽限小的几日。”
“哈哈哈。”这人竟然笑了出来,然后对着南宫和千姜说,“如果我割下一个人的手臂,给他说坚持几天,我便把止血的东西送过来,你们说,他还能活吗?哈哈哈。”
话音刚落,亓筠却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恐怖故事,急忙匍匐在那人脚边,说道“求求副史,再给我个机会吧。”
他逐渐停止了笑声,深呼吸一下后,一抬掌,将亓筠击飞。不待二人回神,只听见咚的一声,亓筠重重地落在了低下,她抹了抹嘴角的血,说“请您开开恩。”
“一日都不必了。我今日便给上面说,你办事不力。”那人神气十足,得意洋洋地看着亓筠,很是快乐。
“你看看,有话好好说,相公您何必动手呢。”南宫又突然发话了,亓筠不知所谓地看了他一眼,示意千姜把她拉住。南宫不理会她的眼色,继续说“您看,这周遭人逐渐多了起来,若待会儿让人看见,您这样对待一个弱女子,岂非是有辱你们的名声?”
“你闭嘴。”亓筠连声道。威千姜也在一边拉住南宫的袖子。
“哦,说得好。我到不晓得这祁府还有这等胆识的女子。今日便让本官给这祁府的上下都瞧瞧什么叫暴尸府中。”他作势又要发功,却突然感觉到脖颈一凉,汩汩的红色液体喷涌而出。“你什么时候……”话音未落,便倒在了地上。
千姜和亓筠都吓得不知所措。
南宫从怀中掏出一张手帕,缓缓擦拭了下手中的匕首。“要不然老是有人骂臭男人呢,有的男人啊真是不配为人。”南宫很是不耐烦,“太热了,这祁府的侍女怎么一天天需要穿这么多东西。”他一边说一边扯自己的发饰,露出男子才有的发髻来。
“你是?”千姜越看这人越觉得眼熟,“你是在我们家院子里的那个杀手?”
“好久不见,小千姜。”南宫鸿朝她一眨眼,“你记性还真不错。”
千姜无言以对,正说着,身边的传来一阵呜咽,亓筠似乎是陷入了一种彻底的悲伤中,她猛地冲向南宫,一边捶他胸口,一边喊叫,“毁了,全毁了,要你多管闲事,要你多管闲事。”南宫没了刚才那股杀伐决断的阵势,双手堪堪接住亓筠的拳头。
“你就这么害怕。”
“你还给我,你把他给我救回来!”亓筠语无伦次,歇斯底里。
“你给我冷静一点。”南宫褪去吊儿郎当的样子,用男声说道,“你看着我!”
亓筠似乎被他的声音镇住了,依言看着南宫的眼睛,“我不管你被别人拿住了什么把柄,你不要问我要,你要问他们要,被打了,要自己还手。”
☆、水中月镜中花
祁府的厨房好久没有这么忙过了。一行婢女在厨房门口,排着队传递着食材,紧锣密鼓地为夜宴做准备,虽然宾主来自五湖四海,口味大相径庭,但主要是以宋家大小姐喜爱的甜口为基础。掌勺的师傅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做出一道讨得贵人欢心的甜点,好歹做出来青玉碎琉璃豆腐,再添几朵摆盘的紫藤花便是齐活了,只是差去摘花的人怎么迟迟不回来。
正想着,那小侍女终于回来了,还没进门,小姑娘就兴奋地说起来,“刚才有刺客进了府,多亏了大姑娘的工夫了得。”她说得绘声绘色,一时间厨房躁动起来。
与厨房的躁动不安相比,路过厨房的两个人显得极为平静。
“你和南宫鸿什么关系?”一路默不作声的亓筠终于发问了。
“他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也不晓得他为什么要帮我。”
“你知道他是谁?”
“我只知道他应该不是中原人。上次见面,他就因为别人说她们族人丑而大开杀戒。”
“呵,”亓筠嘴角抽动了一下,但是因为刚才的歇斯底里,嗓子已经哑的不行,“他是鮀脱人吧。”
“你怎么知道的?”
“早就听闻鮀脱有一剑客,行事诡谲,喜红装,杀人于无形中。”
“可是鮀脱肯定不止一个这样的剑客呀。”
“这位剑客不喜欢独行,本来和一位善用短刀的侠士同游江湖,两人声名在外,但是近年,短刀辛离鹤不知所踪,南宫鸿也音讯渐无,未曾想今日得见。”
“这么说他是来大梁寻人的?”千姜亦步亦趋跟在亓筠身后。
“他今日所用匕首想必就是辛离鹤的,那刃简洁明快,刀身干练,完全不像是他所有。”
“兵器竟然还能有主人的风格吗?”
亓筠这才发觉自己讲得太多,好在南宫鸿早就飞身跳出祁府,不然不知道又会惹出多少祸端。
“罢了,你不懂。”
“大姑娘,我真的很多不懂的地方,”千姜壮了壮胆,终于问了出口,“为什么你们非要找到张九荻,他是谁,为什么要追杀他?”
“追杀?”亓筠停住了脚步,“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要追杀他了?”
“在威家院子里,张九荻的仆人七窍流血而死,死之前还把他托付给我。”千姜终于找到人可以诉苦了。
亓筠一听,内心便有了答,心中忽然升起一计。旋即哭丧起脸,看着威千姜,郑重道,“本来这事我们不应该告诉你,但是……”
“怎么了?”
“他其实是柳州江氏大宗主江安恢之子,本民江永年。六月旁系一脉意图谋反,陛下下旨诛其全族。江家连夜将这位独子送出昭京,其他的人都……”亓筠停了下来,摇了摇头。
“难道?”
“是的。本来陛下要将其追回昭京问斩,但有元老拼死进谏,陛下这才念及其家族开国有功,保下直系一脉,可惜已经晚了。”
“啊?”千姜被张九荻这突入起来的悲惨故事,震得说不出话,“如此一说,他成了他家族的独苗?”
“是,可惜朝中一些势力对江氏极为不满,仍在暗中赶紧杀绝……这些他竟然从没和你提起过?”
“对,他失忆了。”
“啊,”其实缩骨症的副作用大家都知道,亓筠也不例外,她早就料到张九荻已经失忆,但此刻她还是得作出吃惊的样子,“你暂且不要告诉他这些,只把他好好照顾好,跟着我们一起去昭京求医。那些不愿意放他生路的人,就由我来帮忙处置吧。”
千姜心理颇为感动,“大姑娘真是古道热肠,不知道为何这么帮他?”
“因为我们以前见过几次,亓筠也是受过恩惠的。”这句总算是真话了。
“今天这事只有你知我知,万不可告诉别人。”
千姜点头如捣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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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姜你可总算回来了。”甫一进小院孟老三便对千姜嚷道,千姜定睛一看,这人手上满是鲜血,周边散落着猛兽的皮。
“怎么不交给厨房的人去做,倒是你亲自打理起来了。”
“今天府里庆功宴来了太多贵人,哪里顾得上我们。”孟老三一边说一边用手背擦脸上的汗,却染了些血痕在嘴角,“这宋家的小主子,怎么吃肉也非得要剥了皮,精心打理过的,和娘们一样,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