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弋见她醒了，咳了一声：“这边比较软，我就也坐过来了。”说罢别过眼去，耳朵尖稍稍有些红。
“到了吗？”陆离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其实小半个时辰前便到了，车夫掀起帘子准备喊他们下车，洛弋却示意他噤声，又指指怀里依旧睡着的陆离。车夫会意，便退出去等着。
洛弋答得云淡风轻：“刚到。”
***
陇州第一绝是山，第二绝便是温泉。
陇州大大小小的天然温泉不下几十处，是以陇州人谈起自己的日常生活总会开玩笑似地概括为：吃饭，睡觉，泡温泉。
陆离和洛弋下了马车，眼前便是麓山温泉的大门，那装潢颇有几分后世旅游景点的意味。
这麓山温泉，修缮完备，不仅有可单独包下的包间，也提供贵价的酒菜点心。故而接待的都是一些官宦富商。
二人正要往里走，迎面却有另一辆马车停在了面前，从上面走下一家四口。
陆离看着那女人有几分眼熟，便指给洛弋看。
洛弋认了一会，想起来：“是三掌柜的女儿。”那日去查案之时有过一面之缘。
陆离刚想说怎么父亲还被关着，女儿却一家四口出来度假，又觉得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还是不予评说得好。
进了温泉，便有侍者将他们引向各自的包间。正巧陆离他们和那一家四口的包间隔着不远，走的便是同一条道。
那一家四口在前面走着，时不时会侧头交谈。陆离无聊，便仔细将他们打量了一番。
三掌柜的女儿长相清秀，温婉娴静。那个男人应该是三掌柜的女婿，生得高大白净。许是夫妻相，陆离总觉得他们二人的五官略有几分相似，特别是眼睛，笑起来的弧度简直一模一样。
再看他们一左一右牵着的两个孩子，大的不过五岁，小的大概两三岁，看背影就是正常的孩子，但转过来之后，陆离却着实心下一惊。
两个孩子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换作别人可能看不出，但陆离知道，那是唐氏综合征才会出现的面部特征。也就是说……
“二位客官，海棠到了。”侍者的声音将陆离从思绪中拉回来，陆离一抬头，面前包间的门牌上写着“海棠”二字，正是他们订的包间。
洛弋已经跨进了包间。陆离侧头想再看一眼那一家四口，却发现他们已经消失在了前方的拐角处……
***
“海棠”算是个中等包间。一共两个池子，一个是普通的温泉水，一个是药浴。而高级的包间听说有四个池子或更多，甚至有酒池泥池等闻所未闻的池子。
陆离先换好了泡温泉的衣服，趁着洛弋还在换衣服的当口，她要动些“手脚”。
只见她用手掬起几捧温泉水，随意洒在入池处。
包间是用青石板铺就，本就光滑，况且他们换上了木屐之后，在撒了水的石板上便更难行走。
陆离脑中构想完美：只待洛弋滑倒，自己再扶一把，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洛弋换好衣服，边走边系衣带。一抬头就看见陆离坐在池边，双手捧着脸看着自己，那表情，甚为痴迷。
在她目光的注视下，洛弋有几分不自然，不得不挺直了腰板，一步一步就走得甚为认真。居然让他稳稳地就走到了入池处。
陆离有几分不可置信，还没来得及反应，洛弋已然在池中了。
难道是这地板根本滑不倒人？陆离不信邪地想自己走一遍试试，才踏出一步，就立刻后悔了——她滑倒了。
陆离脑袋一片空白地向后倒去。下一秒脑袋却没有磕到地面，而是落入了一个强有力的臂弯。
洛弋稳稳地接住她，笑意直达眼底：“怎么，天还未黑，夫人如此急切地就要投怀送抱？”
不知是不是这温泉的蒸气升腾，陆离觉得脸上有些发烫。洛弋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轻浮的？她居然一直都没有发现他的本质！
陆离慌忙从洛弋的怀里挣脱出来，慢慢悠悠地游到了温泉池的另一头泡着。
洛弋见她几乎都要将通红的脸埋进池水了，笑意不觉更深，他也跟了过去。不过思前想后，还是先不去逗她好了。
眼下的情况十分暧昧，陆离便想说些旁的转移一下注意力。她想起来方才所见，便将自己看到的和自己的猜想向洛弋说了。
洛弋听她说完后若有所思，却并不接话。
一时便陷入了沉默。二人都默默享受着温泉，一连数日的疲劳几乎一扫而空。
陆离倚着水池边，泡得都有些犯困了。眼看她迷迷瞪瞪地就要滑入水池，又是洛弋及时捞了她一把，才不至于沉到池底。
洛弋也是第一次见到泡温泉都能睡着的人，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真是个小迷糊。”
陆离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正要反驳，却忽然听见外头有吵闹的声音。
这温泉的包间是用木板隔开，隔音性很差，陆离仔细分辨了一下，似乎其中还夹杂着周毅的声音。
显然洛弋也听出来了。他飞快地起身出池，走得太急了，脚下一个没注意，啪唧一下滑倒在地。
嗯，陆离心满意足地看见工具栏里那抹蓝色消失了......
***
二人打开包间门一看，果然是周毅。
周毅领着一小队捕快捉拿嫌犯，那嫌犯业已伏法。陆离定睛一看，却不是别人，正是那三掌柜的女儿。
三掌柜的女儿脸上写着冤枉，却被两个人高马大的捕快架着往前走。
他们的身后跟着她丈夫和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哭着闹着要母亲，但她丈夫的脸上，却是一片冷静与漠然。
周毅注意到了这边包间里的两个熟人，上来打了一声招呼。
“发生什么事了？”洛弋一指三掌柜的女儿。
周毅一脸严肃：“那三掌柜死在了牢里，死法，和之前的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把上一章最后的部分删改了，让三掌柜再苟一章~
☆、第 15 章
洛弋和陆离跟着周毅他们一起回到了府衙。
原来那三掌柜孙健死在了牢里，而唯一给他送过吃食的便是他的女儿孙秀香。裴抒自然立马叫人将孙秀香捉拿归案。
洛弋验了那吃食，里面果然被下了相同的致幻毒药，只是这次凶手是直接将两种药物掺在一起，而没有再大费周折地再放出蝴蝶。
但是审问之时，孙秀香却一口咬定不是自己做的。裴抒无法，只好先将她关押起来，待日后再审。
孙秀香被押下去之前，看了一眼站在衙门外的丈夫和孩子。
两个孩子扯着丈夫的衣服，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般要跟娘走。而自己的丈夫，一手拉着一个孩子，好像似有若无地勾起了一抹笑……
***
“你说，这凶手是不是就是针对这古董店的掌柜呀？”陆离一边磕着瓜子，一边问洛弋。
“目前看来，很可能是这样。”
“那会不会是当年这四个掌柜做了些什么，遭到了什么人的报复……”
正说着，陶妈端着手中的茶盘来给他们换壶热茶。听见他们正在讨论这个案件，也凑了进来。
“我听后门的吴姐说啊，这四个掌柜当年是干淘金倒斗的活计发家的，”陶妈一脸讳莫如深：“这可是折损阴德的事情，所以这次呀，保不准是遭到了报应呢。”
“哦？”洛弋挑了挑眉：“那吴姐可还说了什么？”
陶妈最喜欢唠这些家长里短或者各类八卦，见洛弋有兴趣，便也坐了下来了，侃侃而谈。
“这吴姐原跟他们是一个村子的，多少沾些亲故，所以知道不少当年的事情。他们原是兄弟五人。那老五多年前不知是从哪里带回一个女人，后来这老五死在了山里，那女人也下落不明了。再之后这剩下的四个兄弟就进了城合伙开了个古董店......”
陆离觉得陶妈说的这些只是在聊八卦，而完全偏离了案情。但洛弋却沉吟道：“陶妈，能帮我把吴姐请过来吗？”
***
洛弋带了吴姐去见裴抒。
吴姐一见是要进府衙，心里有些紧张，但到底还是见过些世面的，问她什么还是能答得上来。
各自落了座，洛弋便先问吴姐这几个掌柜的来历。
吴姐说道：“二掌柜吴登新是我表亲，当年他出去做生意，后来就带回来几个人，只说是生意伙伴，但有人传言说他们干的其实是绝户的营生。吴老六上山砍柴，还说亲眼看见他们掘了个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