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玖轻轻把她放下，道：“进屋谈吧。”
下辈子你应该改行去算命，纪越妆一边想，一边跟上他的脚步。
晏玖把门带上，“我为什么要娶你？对吗？”
还是个神算子。
“昨日大臣们联名上书弹劾我，名目是功高盖主，拥兵自重。”他缓缓道，“就连皇上也不相信我，如果不与纪相联姻，不日晏家就会犹如山倒，成为众矢之的。”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你连骗，都不愿意骗我吗？”纪越妆泪凝于睫，声音是满满的悲怆。
“我不会再骗你。”晏玖矜重道。
“可我宁愿你骗我！”纪越妆泪光盈盈，高声道。
你明明骗了我那么多次，骗我你会回来，骗我要我等你，为什么这次，唯独这次，你却不肯骗我？
良久，她抬起头，泪痕已干。
“我们的婚事，真对你那么重要？”
“是，不止是我，还关系到整个晏家的生死存亡。”晏玖如实以告。
“我答应了韩王，要嫁给他。”
“你嫁不了他的，淑太后那一关，你们就过不了。”晏玖眉目一挑，语气肯定。
“你倒是什么都算计好了。”纪越妆挖苦道。
晏玖并不理会她的嘲讽，“而我不同，我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你嫁给我，不必处理琐碎的家庭关系，而且，”他郑重地看着她，扶住她的双肩转向自己，逼迫她与他四目相对，“我绝不会纳妾，我这一生，只会有你一个女人。”
“你以为自己很伟大吗？你是不是觉得我要感激得痛哭流涕？”纪越妆挣开他的钳制，嗤笑一声，道。
“小妆，我只是向你承诺，我们的婚姻关系不是一个交易，我会尽我所能，给你最好的。”
“可它，不就是一个交易吗？”纪越妆声如蚊蝇，讷讷道，“我会嫁给你，成亲之前，我不想再跟你见面。”
说罢，她转身出了房门，不再回头，晏玖目光深沉，久久地看着她寂寥的背影，那样单薄无力，瘦弱易碎。
晏玖，你不过仗着她喜欢你罢了，却那样糟践一颗真心，你会有报应的。他这样对自己想。
☆、情终
“你想好了？”
“嗯。”
“真的不为自己考虑？”纪岚再次询问。
“关乎他的安危，我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看着不管，袖手旁观。
“妆儿，爹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你当作政治博弈的工具，你要想清楚了，你不愿意，我绝不会让你嫁。”纪岚谆谆劝诫。
“我真的想好了，爹，是我自己的决定，没有任何人逼我。”
“我尊重你的决定，”纪岚深深地看着她，“妆儿，你不要后悔。”
“我不知道这样做了，以后会不会后悔，”纪越妆垂眸，坚定道，“但如果我不这样做，我会一辈子后悔。”
她记得第一次见晏玖，那时他从画上走到她面前，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只虚虚一眼，就成为她短短十几年最深的渴望。
他是她的执念，她不能看任何人毁了他。
出了纪岚的房门，不多会儿，赵祁来找她了。
“能不能不要嫁给他？”赵祁五步作三步跑到纪越妆跟前，声音还带着微微的喘息。
他在求她。
纪越妆不忍地看着他，半晌，只缓缓地摇摇头。
赵祁眼眸渐渐暗下去，毫无生气，他松开握着她的手，不再多说一句话，落寞地转身。
“赵祁哥哥，”纪越妆叫住他，“我之前，是真心想要嫁给你的。”
他手上紧紧地攥着拳，没有出声。
纪越妆自嘲地笑笑：“你也不信吧，或许这话说来真有些讽刺。”
但她之前，确实是想要好好为自己活一次的。
“我信。”
“我知道晏玖攥住了你的不忍心，可我并没有想过，你会愿意把自己的一生都赔进去。”
“小越，你对他有那么多情谊，为什么不愿意分给我几分？”
赵祁转过头，赤红的双眸里弥漫了大片的悲凉凄楚。
“你恨我吧，我没想过要得到你的原谅，是我的错，我辜负了你。”纪越妆对他真挚道，“赵祁哥哥，我没有什么好补偿你，你以后有什么要我做的，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记着你的话。”
赵祁沉沉地看了她一眼，不做停留，大步离开了丞相府。
玉鸣坊的青儿姑娘被人一连包了好几日，听闻包了她的公子生得俊秀异常，温文尔雅，比女子还要好看几分。两人在房里两天了也不见怎么出来，众人只心照不宣地笑笑，都忍不住臆想里头到底是何淫靡光景。
谁也没想到，其实里头呀，是酒瓶子倒了一地的光景。床上的小公子抱着青儿哭哭啼啼，鼻涕泡都冒出来了，毫无半分暧昧。
“姐姐，”纪越妆哭得一抽一抽的，“我觉得心里快要难受死了。”
青儿拍拍她的背，“没事儿，小妆，分开了就分开了，你会找到更好的。”
青儿只当她是和心上人无法在一起才如此伤心。
“不是，是要成亲了。”纪越妆揉揉哭得像核桃般的眼睛，道。
青儿额头冒出三滴汗，只道：“那你还哭什么呀，小姑奶奶。”
“他不是因为因为喜欢我才娶我，他是因为……”纪越妆扁扁嘴，眼泪汪汪，又要哭出来。
“因为看上了你家的钱？”
纪越妆在脑子里转了转，也差不多吧。
“……嗯。”
“小妆，你怎么能和这种人成亲呢？”青儿不可置信道。
“也不完全是这样，”纪越妆在想怎么解释比较好，“他生病了，没有我家的钱就可能会死。”
“就是他用你的喜欢救了自己的命呗。”
“对对对，就是这样。”纪越妆忙点头。
心想这姐姐真的抓重点鬼才，一下就总结清楚了。
“那要看你自己觉得值不值得了。”青儿盯着她，仿佛要看到她的心里去，“小妆，你觉得值得吗？”
值得吗？纪越妆问自己。
她看向窗外朦胧的夜色，今夜没有星星，只剩一轮弯月孤零零地挂在天上。
你会让我值得吗？她想问晏玖。
作者有话要说：他会的！妈妈保证！
☆、埋藏
晏玖果真遵守了和她的诺言，成亲前的两个月，没有再跟她见过一次面。
纳采、订盟、纳征、请期他都亲自到了纪家，一切的事宜亲力亲为，言语行动间大方慷慨，给足了丞相府面子。
只是两个人都像约好了似的，从不提起对方。
纪岚和苏廷洲两人一边做着中间人，一边挠头抓腮，颇看不透眼前这局势。
纪岚心想自己之前虽然不看好这门亲事，只不过两人都要成亲了，这女婿怎么对女儿还是不管不问的呢？不过，按寻常人家，新郎和新娘举行婚事前也是不能见面的，这倒也没有什么，但这两人怎么连个私会都没有呢？
不过晏玖这礼数做得是真到位，成箱成箱的聘礼往丞相府里搬，恭恭敬敬的一句又一句岳父大人，让他每次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说什么呢？你为何不私下见见我女儿吗？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他这老脸还要不要了？
而苏廷洲想的是，这纪小姐怎么和听说的不一样呢？
不是非他侄子不嫁吗？不是喜欢他喜欢到追着到处跑呢？如今这是什么情况？这新娘子对小九如此冷淡，仿佛没有这个人一般。
他们两人看不透，纪京屿却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
成亲前一日，他专程准备去一趟宁王府，谁知还未走到宁王府的府邸，在东市街头就碰到了晏玖。
他朝纪京屿拱手行礼，礼貌道：“甚巧，不知大哥今日为何事来这边？”
“不巧，我来找你，为妆儿。”纪京屿淡然开口。
“找个地方坐下聊？”晏玖听言，指了指前面的茶馆问道。
“殿下，今天我们还要去户部……”柳演在一旁开口。
“不急。”晏玖把手举起，示意柳演先退下。
二人进了茶馆，要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相对坐下。
“你叫我一声大哥，那我也不把你当外人，直话直说了。”纪京屿先给晏玖倒了半杯茶，道，“你应该知道，妆儿有多么喜欢你，为了你，连自己的后半辈子都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