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便布置在前厅,向亭晚让仆人退下,只身走了过去。房门打开,向亭晚已能看见灵堂里跪着两个妇人。
越是接近那灵堂,向亭晚的呼吸越是沉重,待走到门口,看见那白发妇人将另一位妇人搀扶起,那妇人扶着腰,上前点了一炷香,垂眸转身的一瞬间向亭晚看清了那人的脸,果真是阿素,她的腹部高高隆起,行动不便,须得那白发妇人搀扶。
向亭晚他进门里放才看清,那白发妇人原是向老夫人,她竟老了这么多。
两人看见站在门口的少年人,两人皆是怔了怔。过了许久向老夫人方才试探性地开口:“亭晚?”
阿素认出亭晚,瞬间便神色慌张眼神闪躲。
“你在怕什么?”向亭晚越过向老夫人,朝着阿素问。
“我...”阿素绞着手里的帕子不知该如何开口。
向老夫人上前一步挡在向亭晚身前厉声说:“阿素是向秦的侧室,按规矩你须得叫他一声姨娘,你就是这么跟你姨娘说话,向秦这些年便是这么教导你的?”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向亭晚压抑着心里的怒火一字一顿的问。
“是...是...”阿素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是谁的?!”向亭晚咆哮道。
“自然是阿秦的!还能是谁的?可笑!”向老夫人怒视着向亭晚说。
“没跟你说话!回答我!”向亭晚一个箭步冲上前,提着阿素的领子将阿素提到自己面前。
“向亭晚,你疯了。”向老夫人当即一拳打在向亭晚肋骨处,向老夫人多年随着向老将军打仗,身手自然是有的,如今虽然上了年纪,但力气仍不容小觑。
向亭晚生生受了这一拳,剧痛更加激发了他的怒火。
“回答我。”向亭晚咬着牙说。
“向将军的...”阿素一咬牙便说了出来,这是镇国将军的子嗣,哪怕他怒火再大也不敢对这孩子做什么。阿素将这孩子视为自己的保命符。
向亭晚的心脏仿佛中了一击重拳。整个人懵在了原地。
“放开她。”向老夫人大喊一声又在同样的位置重重的打了一拳。
向亭晚吃痛松开了手,弯下腰去,久久提不上气了,那肋骨处传来断裂一般的疼痛。
向老夫人一把扶住踉跄的阿素。
“你这个逆子!”向老夫人看着向亭晚胸口起伏地说。
“什么时候的事?”向亭晚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含糊不清地问。
“什么?”两人皆是没有听清。
“什么时候的事,你们什么时候有了孩子。”向亭晚捂着眼睛问。
“半年前阿秦回京那次。”阿素心虚地说。
“我不相信。不相信.....”向亭晚声音颤抖地说,现下已全然没了方才的气势。半年前,他们两人刚刚拜堂成亲,他说过会陪自己一辈子,怎会一转眼就和阿素有了孩子。
向老夫人冷冷地开口:“怎地不信,阿秦与阿素,自小一起长大,怎会没有感情,况且自阿秦及冠,阿素便是阿秦的通房丫鬟,有孩子不是很正常吗?”
感情...对啊,向秦只说过会陪自己,可曾为说过爱自己,从向秦小时候两人便在一起,他们认识的时间比自己早的多。
“你若不信便可去问阿秦,不过事以至此,你不接受也得接受,阿素是你姨娘,这肚里是你的弟弟!”向老夫人想起向秦因为眼前这人不娶妻,不要孩子,对向亭晚的怨恨更是多了几分,见他跪在地上不做声,言辞便更加激烈起来。
向亭晚不知何时手心里已是一片濡湿,他放下手,看着手心里的泪水,是,他们是一家三口,怪不得向秦不肯带自己,要先行回京,原是要看看自己的妻和自己的孩子。他与他拜过堂,入了洞房,自己替他守着边疆,他却回京美人在怀。
“你骗我...”向亭晚带着哭腔小声说。
两人见向亭晚俯在地上肩膀隐隐颤抖,阿素便放下心来,走到向亭晚身侧,轻轻抚上了他的肩膀:“起来吧,一会要送老将军去将军冢了...”
阿素话没说完,向亭晚猛地起身一手扣住阿素的肩膀另一只手掐住阿素的喉咙将人死死地按着地上。
“你们是一家三口,我算什么!我与他也是拜过堂的!”向亭晚掐着阿素的喉咙红着眼睛大声喊着。
“住手。”向老夫人在阿素被按倒地上时便掏出一把匕首朝着向亭晚刺去。
向老夫人意在杀他,刀刃直取他的心脏,向亭晚扔死死地瞪着阿素。
刀刃离向亭晚心脏不过几寸时,向亭晚俯下身,冲着阿素说:“你给我去死!”
那匕首在向亭晚胸口处划过,直挺挺地沿着向亭晚的锁骨扎了进去,同时阿素的脖颈也朝一个不可思议地角度歪着,嘴角流出一丝鲜血,眼睛不甘地睁着,到死她也没想到向亭晚竟真的会杀向秦的亲生骨肉。
“啊!!!!”向老夫人看着躺在地上的阿素,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便晕了过去。
听到叫声赶来的小厮与府兵看着躺在地上的素夫人与老夫人顿时慌了神,齐齐用刀指着半跪在地上的人。
向亭晚拔出插在锁骨处的匕首,缓缓地转过身,看着门外的人。
“向秦呢?”向亭晚红着眼睛,一身是血地看众人。
王伯认出了向亭晚,记忆里虽然向亭晚有些孤僻,但绝不想此时这般充满戾气,王伯一看躺在灵堂前的两人,登时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这...”王伯指着屋内说。
“阿素我杀的,老夫人只是晕了过去,告诉我向秦在哪。”向亭晚平静地看着他。
王伯已经惊的说不说话,颤抖地指了指后厅。
向亭晚便翻身越上屋檐,落到了后院,推开后厅的门走了进去。
向秦正在与礼部的人交谈,见大门突然被人推开皆是愣了愣。
下过雪的阳光格外刺眼,那人背着光看不清脸,只是一身血腥气冲撞了众人。
“亭晚?你怎会在这里?”纵使看不清样貌,向秦依旧能从那个轮廓里看出那人的脸。
“我不行该在这里,我应在千里之外的营地,等你将京城一切事务安排好了我再回来,再回来继续像个傻子一样被你哄得团团转,是不是。”向亭晚踏进门里厉声质问向秦。
待人走到眼前向秦看到了他的一身鲜血。
“你受伤了?”向秦大步上前去扶他的肩。
来时路上向亭晚满腔怒火,相将这人千刀万剐,可再次看到这张绝美的脸时,向亭晚又觉得他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可想到这人背着自己与别人唇齿交融耳鬓厮磨,向亭晚的一腔妒火仿佛要把自己燃烧殆尽。
“别碰我。”向亭晚后退一步。
向秦的手在空中顿了顿,心中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去灵堂了?”
“是,去了,见到了你的妻子与你那未出世的孩子。”向亭晚讽刺地笑着,刹那间又红了眼眶。
向秦看着向亭晚的眼泪心里痛的仿佛要喘不上气,想立即将实情说出来,可厅内站着六七位礼部官员。
“你听我解释.....”向秦现在最怕他问自己孩子是不是自己的。
“孩子是不是你的?”向亭晚抬起袖子摸了一把眼泪问。
向秦:“......”
“你说话,你从前怎么教导我的,男人敢作敢当,你说话啊,你告诉我阿素的孩子不是你的。”纵使阿素与向老夫人全部都已承认,但向亭晚心中还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他多么希望能听向秦亲口否认。
这当口若是让礼部的人离开,自己单独回答,那这孩子身世必定落下话柄,向秦无奈,知得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是,我,的。”这三个字仿佛要把他周身的力气掏空一般。
三个字一落地,向亭晚捂着胸口“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太疼了,心里太疼了,好像被人活活刨开胸膛在心口剜了一刀一般。
“晚晚。”向秦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去搀扶。
“滚开!”向亭晚踉踉跄跄地推开向秦,“向秦,在你心里我算什么!我算什么啊,那夜的红烛还没燃尽,我一直带在身上,你不在的时候,我想急了你才会点一会儿,就像你还陪在我的身边,可你那!向秦,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什么。”向亭晚哭着喊着。
礼部一众官员低着头,倒吸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