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夜(32)

作者:莲子百合糖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誉臻……”

“但后来不是了。”

谢槿珠眉头动了动,一时以为自己听岔了,迷茫地看着誉臻。

看她把手拿包捏在身前,平淡把话说完。

“后来我在谢家看见你之后,我就在想,我希望你跟我一样,能够不那么快乐。”

谢槿珠瞪大了眼睛看着誉臻,看她从容转身,在镜子前洗了洗手。

誉臻借着镜子与她对视,一瞬叫谢槿珠想起可怖的美杜莎。

“你说你这些年都过得很痛苦,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别人,觉得一生都被毁了。”

誉臻直起腰来,抽出两张纸,将手上水珠擦干净,丢进废纸篓里。双手透着水嫩的白,将手拿包捏起。

“很好,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誉臻从谢槿珠身侧走过,拉住洗手间的门把手,却没能推开。

谢槿珠的高跟鞋抵在门边。

谢槿珠朝她笑了笑,将她的手拿包打开,摸出手机来。

手机亮起来,一串没有标记的电话号码。

誉臻却认得。

容色未变,牙却咬紧。

那是陈沛怀的号码。

谢槿珠将电话挂断,“我只是原样从你身上学过来还给你,姐姐。”

誉臻看着她,笑着将肩膀一耸,摇了摇头。

这一刻才真实感受到已过去许多年,同一声“姐姐”,却再不相同。

誉臻看进她双眼,祝福变得诚挚。

“很好,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此刻才是真话。

欢迎你与我一同,戴上这肮脏丑恶的面具,在这比地狱更痛苦的人间共舞一曲天鹅湖。

“当年你不能再利用聂声驰,现在也一样,不论是聂声驰还是陈沛怀,你都不要想。”

白莲花长出荆棘来,纵是优雅白天鹅,也有厮杀到血染白羽的一刻。

“离开,离我们家远远的。如果不走,我会让你比现在难过百倍。”

谢槿珠侧身一步,再不拦住誉臻的去路。

誉臻的手搭在门把手上,门脱离门框,露出一条缝隙来,脚步刚要迈出去,誉臻停住,回身对谢槿珠笑

“今天,聂声驰没答应来当你的护花使者?”

谢槿珠面色一白。誉臻笑了笑,推开洗手间的门,走了出去。

外头的灯光稍稍暗了下来,乐声从宴会厅飘过来,从走廊的那一头到这一头,像是从往生到此生,引着人渡回去。

往生之前,站着一人。

陈沛怀立在宴会厅门外,手上还握着手机,似是有些愣神,垂眼看着手上黑黑一面电子砖头。

高跟鞋敲击地砖的声音临近,他才抬头,看向誉臻的一刻,眼神还有些怅惘,有些不能聚焦。

下一刻,那眼底春风又吹来,他将手机收回去,朝她伸出手来,宽厚掌心朝上,看起来温暖干燥。

誉臻想起初见陈沛怀的那个下午。

那是一双能让人安稳放进去的手。

誉臻此刻不敢动。

陈沛怀的手没有收回去。他说:“小臻,我带你走吧。”

他眼中仍是纯粹,不见一丝掩饰,只有那春风暖,暖得人心里都透着不安。

誉臻木偶一样点点头,把手放进他的手心里。

触及那片温暖的时候,誉臻朦朦胧胧想起另一只手,似乎也曾带她从黑暗奔入光明。

誉臻摇摇头,由得陈沛怀为她披上大衣,与她一起搭电梯到地下车库,提车开出。

阴沉乌云终于托不住厚雪。

外头是纷纷扬扬如柳絮,是雪下得最大的时候。

车载着两人闯入雪夜。

车内暖风正盛,吹得人莫名眼酸。

“沛怀,你很好,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车内寂静,只剩下暖风从风口涌出时带来的嘶嘶声响,外头雪下得静极,连车水马龙也仿佛被冰冻降速。

静极之中,陈沛怀无奈一笑:“完了,好人卡都发出来,我是没戏了。”

誉臻看着面前白雪茫茫,一瞬产生疑惑,大雪能不能掩盖一切,或是将一切冰冻,只留在此刻。

“如果要我选一个想共度余生的人,我一定会选你。”

“你重情重义,有担当,有能力。与你,有爱情当然最好不过,可更要紧的是,即便没有爱情,也会有亲情和责任把婚姻和家庭坚持下去。”

“对你来说,我并不能成为一个好妻子吧,但对我来说,你会是最好最好的丈夫。”

车行雪中,白雪覆盖下来,像是给目力所及的所有人都赐予白头厚礼。

陈沛怀问句许久才出:“不能为我试一试吗?当我的妻子。”

誉臻摇头。

“我母亲在旧金山等肾源救命,可谢正光配型成功了。”

又是寂静,静能到骨子里,能跟外头的纷扬大雪重叠,将一切可能埋葬。

“我懂了。”陈沛怀说,“你放心,不管我和你如何,陈家都不会帮京华。”

只剩下寂静,誉臻偏头看着窗外,大雪沉沉,城市天际线也在黑夜中不可辨析。

这样的夜,万物无痕。爱无痕,恨无痕,遗憾也是,不甘亦然。

陈沛怀开车直到誉臻家小区,连安保都放行,让他能开车只送誉臻到单元楼楼下。

誉臻推门下车,陈沛怀先将她的手按住,从车门抽了一把伞出来,推开车门撑伞走到副驾驶室,伸手打开车门。

雪夜风弱,并没有想象中寒冷。

誉臻走到伞下,陈沛怀的手虚扶在她背后,声音不改温柔:“走吧,我送你到楼下。”

“到现在,你都不讨厌我吗?”

陈沛怀垂眼,对上誉臻双眸,许久,只抬手缓缓拂去飘到她脸旁发丝上的雪花。

“沛怀,我并非善类。谢槿珠不是谢正光的亲生女儿,用这件事要挟谷晓兰换钱给我妈妈救命,我不得不做。可告诉谢槿珠,是泄愤,并不是非做不可的。但我做了,如果重来一遍,我也还是会那样做。”

她眼中尽是哀戚,大雪也无法掩藏。

“沛怀,我是这样的恶人。”

“小臻。”

陈沛怀唤她的名字,语调轻柔不改。

“你是不得已。你只是自保,只是反击,没有人帮你,你怎么做都不过分。”

誉臻不免愣住,忽地低下头去,笑了一声。

从前也有人这样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她还记得,记得清楚。

后来那人看清楚她本真面容,又说了什么,她却记不太清了。

誉臻抬头,迎上陈沛怀眼中怜惜。

她双手捧住陈沛怀的脸,踮起脚,将双唇奉上,贪图将春风挽留。

哪怕片刻,哪怕只有片刻。

也许今日运气便是此生所有的拢共,往后,上天不会再多给一分的恩赐。

唯有此刻的雪是暖的,是冬日最后一分戴着秋意的暖雪,将人最后一分柔情掩埋。

从此以后,便只有寒冬。

陈沛怀开车远走,连伞也留给誉臻。

她站在雪地里,目送他远去,握着他留下的伞,挡住头顶的阴雪茫茫。

雪下得绵绵,落了地上一层,如若白色地毯,她一身黑裙拢着大衣立在雪中,似是为人送葬一样肃穆。

雪落了满满一伞,车已看不见踪迹,连车辙都无处可寻。

誉臻转身,将要上楼。

身后力道追来,将她手中伞打飞出去。伞落雪中,上头积雪也散落,融进地里,落到发间。

誉臻被推进阴影里,背重重撞在墙壁上。

灯也在雪夜变作朦胧,她看见聂声驰一双眼。

赤红如将要目眦尽裂。

下一刻,吻将她淹没。

第25章 鱼翅黄金糕 今夜的金丝雀没有为别人歌唱。

吻也是征伐, 怀抱更是禁锢。

唇与唇分离的时候,连呼吸都带上铁锈腥气。双臂做成的桎梏还未肯松开。

誉臻连反抗都没有,由得聂声驰抱着, 仿佛是魂灵被一丝丝抽走, 只是一只稍带温度的布偶。

她越是冷漠,聂声驰就越是愤恨。

一双眼在阴影中挣扎低垂, 尝试要把她看清楚。连抱着她的怀抱都藏不住颤抖,似是草原的豹子,下一刻就要将她撕咬。

她是他齿下叼着的羊。

是他舍不得下口的羊。

“回到我身边。”

豹子先低头,姿态也是屈服。他胸膛中叹出一口气,力气也随之散尽一样。

誉臻的目光落在雪地里那把伞上, 雪仍纷纷,如今也落在伞的内里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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