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夜(31)

作者:莲子百合糖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两支乐曲缓缓,终于融进一条声轨。

誉臻又是点头:“我明白,小陈先生很幸运,有您这样好的母亲。”

“孩子,沛怀喜欢你,他是真心实意对你的,你应该明白的吧?”

陈太太的脚步停下,顿在这长长走廊的中央。誉臻自然也随之停下,手被陈太太握着。

“如果你对他,也有真的感情在,那就好好对他,不要伤害他,也不要利用他。”

“这半个月来,聂家那边动作不少,沛怀的压力很大,这些事,他并没有让你知道吧?”

“我并不是不相信他,只是我也心疼,如果你也不同他一条心,他这样难,又是有什么意义呢?”

那一刻,誉臻有些明白,陈沛怀眼中春风从何处来,一时从心底产生艳羡。

如果她也可以,有这春风可沐。

誉臻放开了陈太太的手,敛眸低眉,话语也平静。

“您知道了我和谢家的事,也早知道了我和聂声驰。我对您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也很喜欢陈沛怀,和他一样真心实意。”

“只是,我不能和他在一起,为他也好,为我自己,也是这样。”

陈太太似是要开口问什么,双唇翕合,只叹出一句:“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陈太太或许莽勇,但这细微关窍却并非想不通透。陈沛怀与聂声驰,该借谁的力,连谷晓兰都明白通透。

誉臻不说话,陈太太又将她的手握住:“善恶终须有报,我虽然不能帮你什么,但我不会是你的阻碍。”

陈太太捏了捏誉臻的手心,那一瞬间的力道稳而柔,又叫誉臻想起陈沛怀。

誉臻唇角弧度浅浅,跟陈太太道谢,又说:“我们回去吧。”

两人行至宴会厅入口,正巧遇上姗姗来迟的王雅泉。

那身高定礼服当然合体精致,风情不掩,得体大方,连誉臻都移不开眼去。

王雅泉看见陈太太与誉臻挽手回来,一时还以为是陈太太又为难誉臻,笑着打了个招呼,匆匆寻了借口,将誉臻从陈太太的臂弯解救出来,带向场内一角。

“你没事吧?”

王雅泉问着,目光还朝场内扫,见陈沛怀跟谢正光在一起,难免皱了皱眉头。

“聂声驰还没来?”

誉臻摇摇头,倒没有多在意,“他来了全场人都会知道。”

王雅泉又问:“陈太太又给你下什么绊子了?”

誉臻只笑,又是摇了摇头:“没有。”

她容色平和,也不像是被为难了,王雅泉想了一转,低声说:“答应对京华见死不救了?没给你甩五百万让你离开她儿子?”

誉臻倒没想到王雅泉还把高尔夫球场里说的话记着,一时失笑,说:“没有五百万。”

王雅泉一嗤:“我还以为陈沛怀要值钱些。”

场内音乐声柔柔,隔着大半宴会厅,誉臻看见陈沛怀转身来,目光带着茫然,在男宾女客之间走,落到她身上时,眼底似有星光亮起。

陈沛怀与身旁的人低语两句,穿行人潮,走向她。

誉臻没头没尾地对王雅泉说了一句:“人一生的运气大约总会有用尽的一天吧。”

王雅泉一头雾水,疑惑地嗯了一声,双眼在宴会厅里扫,将来宾身价辨识。

她随口回答:“会的吧,但愿我这一生的运气能拢在一块儿,给我来一只金龟就好,一只就好,我也不贪求了。”

陈沛怀走到誉臻身边,牵起她的手。

音乐声缓缓响起,有宾客陪着女伴往中央走去。

誉臻捏起陈沛怀手中的酒杯,就着轻呡一口,随手交给旁边的侍者。

“陪我跳支舞吧。”她说。

陈沛怀眼中难藏惊讶,眉眼漾出笑来,方才擎着酒杯的手朝她伸出去。

背后传来一声玻璃落地的炸响,誉臻吓得肩膀一跳,扭头却看见王雅泉提着裙摆转身快步走远的背影。

她下意识往门口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人,墨黑西装身形颀长,连鼻梁上架着的半框眼镜都跟当年别无二致。

不是宋知行还能是谁?

陈沛怀并不知前情,见誉臻看着宋知行的眼神,低声问:“那是谁?”

誉臻把手放进陈沛怀的掌心,笑说道:“也许是雅泉这辈子拢在今天的幸运,要钓的金龟。”

陈沛怀不再追问,牵着她的手步入宴会厅中心已经形成的舞池。

声乐飘飘,暖意将方才的浅浅醉意翻涌上来,最后一只音符停下时,誉臻的脸颊都泛红。

陈沛怀将手背贴上去,笑说:“你还真是一点酒都喝不得。”

誉臻但笑不答,正想拉着陈沛怀跳下一只舞。上首桌旁却传来带着难抑兴奋的女声。

誉臻听见那个名字。

“是槿珠来了!”

陈沛怀也分辨出来,将誉臻的手握紧。

宴会厅门已大开。

这样的华贵耀眼,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击中过去,丝毫没有新闻上说,是因伤提早退役,连新年汇演都无法参加的憔悴哀伤。

白色长裙,塔夫绸泛光如湖上波澜,双肩处毛羽点缀,一霎那叫人想起舞剧里头的优雅白天鹅。

只是,白天鹅公主并无男伴。

第24章 咸水角 也许今日运气便是此生所有的拢……

誉臻再没上场跳舞, 与陈沛怀在场边坐了一会儿,有生意上的人来攀谈,誉臻也只微笑当安静, 半句话不多说。

黑天鹅在阴影中, 将白天鹅打量。

陈沛怀低声问她要不要去休息,旁人笑着打趣说陈沛怀贴心, 不让女友受半分累。

誉臻与他对视一眼,当然明白他是不愿意自己因为谢槿珠而不快。

誉臻笑着点点头,说自己上楼休息会儿,转身往外走去。

迈出宴会厅门时,誉臻从手拿包里拿出烟盒与打火机来。

一旁侍者面色难免尴尬, 左右一看,上前说:“誉总经理……”

烟从盒中被捏出来,含在红唇间。誉臻抬眼看他时,打火机火苗已经窜起,低头将烟火染上香烟, 她抬头, 一甩防风盖。

“什么事?”

烟气袅袅, 其后眉眼都变冷, 带着不可置喙的漠然。

侍者无奈吞咽一下,低声劝道:“您躲着下烟雾报警器。”

誉臻笑着一点头, 将烟夹在指间, 垂在身侧, 鞋尖一转,朝洗手间走去。

高阔的长廊,突兀一行音符自高跟鞋鞋跟下响起。

另一行音符加进来,循着烟, 成为和谐合奏。

誉臻推开洗手间门,从镜子里看见那身白天鹅舞蹈服一样的裙子。

一面镜子,映着两个人。

誉臻抬手从烟卷中汲取一口,缓缓吐出烟气,从镜子里看着谢槿珠妆容精致的面容。

“回国了?这么着急,连最后一支舞也不跳了?”

谢槿珠将洗手间门关上,直视誉臻,似是要从她的面上找出什么一样,专注地瞪着她。

“你为什么回国来?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你还要怎么玩弄我们?玩弄我妈妈?我?聂声驰?”

“你为了聂声驰回来的?你还是真是一如既往地能叫我惊讶。”

誉臻将烟灰掸在洗手池里,随手在水龙头下一挥,水流缓缓冲出来,将黑白掺杂的烟灰冲了个干净。

“怎么,不再是谢家最无知的谢小姐了吗?我把真相告诉你,你就是这么看待我的?觉得我不知足?不满足?”

誉臻偏头来,跟谢槿珠对视。

谢槿珠往前伸的一只脚下意识后撤,几乎是抵着洗手间的门,借此抵御誉臻的眼神。

“不是吗?你要的还不足够吗?我这些年没有一日好过。你那通电话之后,我的天都塌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我的人生都毁了都赔给你了,还不够吗?”

谢槿珠一手压在心口,声声泣诉近如哀求。一时间誉臻仿佛从她身上又看见当年那个喊她“姐姐”的谢槿珠。

“我从来都不是冲着你去的。谢槿珠,最开始我并没有想过伤害你。”

誉臻拧着眉头,将指间香烟碾灭在洗手池里,丢到台面后的垃圾桶里头,水流潺潺声中,连她的话都带着清脆珮环声。

“我最开始只是想要钱给我妈妈治病。”

谢槿珠默然站着,一眨眼,两行眼泪滑落。

“放过我爸妈吧。求求你了。”

她说。话语随着眼泪出来。

“你还要什么?我能给的我来给你,不要伤害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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