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多以来，陆骁所有的寻常之下掩盖着暴雨将至，每时每刻都悬在封茳等人的心中。
他们历来知道，陆骁对于自己的身体潜藏的危机是从来不抱希望的，就连一开始风树子提到以燕回作为契机来做出一些尝试的时候，陆骁也没有真的将这种不切实际的治疗方法放在心上。
陆骁的动摇不是突如其来的，没有某一个明确的节点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情有所变化。
燕回是横生的枝节，他的出现扰乱了所有的节奏，但他也是唯一一个，改变了僵持现状的人。
风树子那天留下了最后一句话，让封茳久久沉默。
他说：“你知道吗，黑暗从来不是不可承受的。不可承受的是当你好不容易习惯了这一切，却在某一天看到了光。”
202.
由于上周一燕回迟了个大到，所以今天他调了五个间隔十分钟的闹铃，从六点一直响到七点。
最后响得他实在受不了了，坐起来冲自己发了好一会儿脾气。
早读时他趁机背了十个单词，这已经是他的极限。
燕回不太能理解金锵锵那种只要扫一眼就可以把一整页单词背下来的本领是怎么来的，看上去是打娘胎里带来的天赋，他羡慕不来，只能咬着牙很恨地对金锵锵说了两个字：“牛逼。”
金锵锵成绩很好，而且她是典型不用努力只靠脑子就能学好的类型，每次基本稳定在年级前五十，偶尔超常发挥，在擅长的科目上拿个满分之类的。
每次看到燕回对她那副嫉妒得咬牙切齿的模样，她就会安抚燕回，说：“没关系，同桌，天生我材必有用，你在学习上吃过的亏，会在其他地方被弥补回来的。”
燕回有些泄气：“为什么你看上去一点都不费劲就能考高分？”
金锵锵说：“费劲啊，怎么不费劲呢？我虽然平时花在改错题和背课文单词的上面的时间不多，但我用在学习上的心思不比你们少。我喜欢做效率高的事，你们刷错题集的时候我正在做往年高考真题。”
“？”燕回有些惊疑，问她，“你也会刷题？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金锵锵说：“我在家做啊。”
“作业那么多你还有时间刷题？”
“为什么要做作业？”金锵锵说，“作业很无聊啊，毫无意义。我跟老师申请了不用写作业，刷一些自己觉得有用的题就行。”
燕回：“？”
燕回把金锵锵的话放在了心上，某一个课间他跑去找了几个主科老师，表明了自己不想做作业，想把时间和精力用在刷一些有用的题上面的想法。
对此，几个老师的回复分别是：
“不要心浮气躁，要踏踏实实地做完每一次的功课。”
“作业是巩固复习，做题是辅助你开拓思维，不要厚此薄彼反而因小失大。”
“每个人适用的学习方法不同，你不能盲目地跟着别人的脚步走，适合她的方式不一定适合你。”
最后数学老师的一句话给了燕回致命一击，他说：
“你考多少分？人家考多少分？你机选都选不出两个正确答案你还想刷高考题？！现在给我回去上课！”
燕回：“好嘞。”
203.
燕回从办公室走回教室的路上，看到了楼道里的成也正和他的几个好哥们儿靠在护栏上聊天，成也一看到他眼睛就发亮，拨开人群就朝他跑了过来。
“燕回！”成也追在燕回身后对他说，“我给自行车安了后座！”
“……”
“今晚一起回家吧，我放学在门口等你！”
“……”
“你知不知道长水街开了一家很好味的私房菜，他们的醉蟹绝了！要一起去吃？”
“……”
“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啊——诶到你教室了，拜拜，拜拜！”
燕回走进教室以后，好些人都盯着他，方斯司没忍住问了一句：“那不是七班的成也吗？你怎么跟他关系这么好，人还护送你回教室呢？”
“……”燕回扫了她一眼，说，“看上去你们不用刷错题？”
“呃……”方斯司说，“还好吧，错的不多，跟你的程度还是差远了。”
“……”
燕回并没有把成也的话太放在心上，他觉得成也如果在学校门口等不到他自然也就走了，所以他一个人留在教室里刷题刷到了快八点，才缓缓往门口踱步。
结果一走出校门口，燕回的脑子就短暂地懵掉了。
因为陆骁的车，楚方识的车，以及成也……的自行车，都在外面等着他。
第118章 我拒绝仓惶的悲伤，却为你荒唐又荒唐
204.
燕回今天中午没有去医务室午休，因此他也错过了机会和楚方识好好谈一谈上次追尾的事。
现在看到他一反常态地有些执意要牵连进他和陆骁的事情中来，燕回不禁感到有些头疼。
他目不斜视地路过了成也，径直走到楚方识的车前，成也在后面推着车要跟过去，被燕回冷冷扫了一眼：“在这儿待着。”
成也立刻停了脚步，呆呆站在原地：“……哦。”
燕回凑到楚方识车窗前，有些无奈地说：“你别告诉我，你在等我。”
楚方识点了点头，说：“是在等你。”
“真的不用这样，楚……”燕回想叫老师，但顿了顿，最后喊了他的名字，“楚方识，你回家吧。”
楚方识的眼神流露出一种紧迫的探寻，他甚至语速加快，问了一句：“是不是他强迫你？”
“……不是。”燕回说完又觉得这个答案不对，“很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别问了，这样挺尴尬的，我不会有事……我尽量，保证自己不出事，好吧？”
他说完这句话，楚方识更放心不下了，开口还想说什么，身后突然响起一声车喇叭，在这安静的空气中砸出一阵不太平。
燕回脖子微微一僵，有些急促匆忙地说了声：“说实话，出了校门我们的生活各有隐私，你不要再追问了，快走吧。”
燕回把话说得冷淡，楚方识也并非执意要他为难，只是心里对此放心不下，直到燕回转身走掉，路灯的阴影盖住他大半身子，楚方识才渐渐回神，觉得自己，多少有些冲动了。
余光里看到楚方识离开以后，燕回的头还在痛，因为他发现，今天陆骁竟然又坐在车上——大概是因为之前撞车的缘故，即便他们的车几乎没有受损，但钟擎敬业地揣测老板大概不会想让他再开那辆幻影，所以今天换了一台车。
燕回不知道陆骁在车上等了他一个多小时以后会是什么心情，总之不太可能很开心。
因为忧心陆骁失去耐性后会做出一些让他很难收场的事，所以燕回没有花太多时间在成也身上，他只是路过成也的时候跟他说了一声：“赶紧回家去。”
而后转头，钻进了陆骁的车里。
库里南消失在街道尽头，成也有些怔愣地看着车屁股最后的残影，手指有些不自然地微微弯曲，搭在车把上开始松了力道，险些没有扶住车。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给车安的后座，突然觉得这种造型有些碍眼——那个多余的坐垫使这辆原本很酷的单车显出了一种违和的蠢笨。
成也突然不着边际地想：
他好像更喜欢劳斯莱斯？难道要我去买一辆库里南？可是那不是我的菜……好吧，如果他喜欢，也不是不可以。等等，刚才车里坐的人，就是包养他的人吗？那个穿西装的老男人？
操，燕回，你他妈怎么这么没眼光！
205.
“上次追尾的事，我已经联系了那位先生进行赔偿协商。”在车上，钟擎打破了沉默，说，”不过那位……楚先生，好像并不领情。小少爷，要不然我将赔偿金给您，由您转交吧。“
燕回刚要说话，陆骁就对钟擎冷冷说了一句：“怎么，你没长手？”
钟擎一哆嗦，赶紧闭了嘴。再之后，就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钟擎出入社会工作了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都打过交道，大风大浪虽然没有扛过，但也遭遇过不少紧急时刻。
可这辆坐着三个人的车厢里诡谲的阴冷气氛，却让钟擎感受到了职业生涯的瓶颈。
他胆子不大，但却有种天然本性——不太受得住这种把人冻死的冷空气，于是钟擎轻轻开口说了声：“要……放个音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