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树子来之前，他几乎已经要再次从陆骁身边狼狈离场，可是风树子刚才那一番话，却又让他迅速心软。
燕回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陆骁是需要他帮助的。
风树子告诉他，陆骁隐藏着不可说的顽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久病不治地折磨着他。
风树子并没有详细告诉燕回，陆骁到底因什么得病，也没有告诉他究竟是什么病，他只说陆骁会伤害燕回不是因为他坏得无可救药，而是因为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他没有将陆骁讲得很可怜，但却说陆骁已经尽力了。
燕回那个瞬间就呆呆地想，陆骁那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尽力做过任何事，他好像总是对所有事情游刃有余，轻描淡写。他哪里需要尽力呢，他只要用出一点点的心思，就可以把很多事情做好。
可是风树子却说，他在抑制自己的病情这件事上已经用尽全力。
风树子还告诉他，这件事原本他不赞同告诉燕回，怕燕回听说以后会害怕，会跑掉。可是陆骁却坚持要他向燕回言明利害关系。钱也好，或是其他燕回想要的东西，他们都可以在有限范围内满足他，但是也要燕回自愿承担留下来的风险。
燕回在什么也不多问的情况下说“好”的那一刻，风树子感到惊讶。
他笑问：“为什么这么快就点头，不要再思考一下吗？有这么缺钱吗，你不怕他哪天又发病失手杀了你啊？”
燕回摇摇头，脸上的表情浅得很难被看出，他垂着眼眸，情绪变化不太明显，在短暂的沉默后给出了一个风树子有些意外的答案。
他说：“陆骁昨天也发病了，但他没有杀了我。”
78.
风树子也好，陆骁也好，他们或许永远不会知道燕回选择留下来的原因。
在这件事之后，他们心中的燕回大概就只是个单纯得有些蠢的家伙——为了赚点钱，会不怕死地在一个身患隐疾的金主身边留下。
而燕回甚至不打算追问这个病到底应该怎么治，他除了要承受陆骁因为情绪失控而表现出来的暴力外，是否还有其他需要考虑的风险。
即便风树子不断地提醒他，这件事情或许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他说陆骁原本就是个危险的人物，他身边时刻潜伏着要人命的玩意儿，而陆骁的精神异常，是一颗最危险的不定时炸弹，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失去对自己的控制，连陆骁自己也不知道。
可是燕回就是很利落地答应了。
他再一次的，在很短的时间内为陆骁心软，凭借着自己那股窝囊劲儿，原谅了陆骁所有的不好，甚至开始因风树子口中模棱两可的病而为陆骁感到心痛。
于是他签了字，按了手印，平静地将协议递还给风树子。
风树子拿走其中一份文件的时候，燕回冲他笑了笑。
那个笑容是连向来自认眼力毒辣的风树子也看不出悲喜的表情，燕回因高热而泛红的脸颊盖住了他原本的苍白，他眉眼微微下弯，好像对自己的决定感到满意。
风树子突然觉得心中一恸，在某个刹那甚至很想告诉燕回真相，他那些听上去为燕回着想的利益分析，都只是美化过的台词，事情的真实一面远远比他说的复杂。
他不知道燕回留在陆骁身边到底于陆骁的病有没有帮助，但这件事对燕回本身来说，却是全无益处的。
然而最后风树子还是理智地克制了那种隐约的不安，把所有多愁善感都吞进了肚子里，只笑笑说：“不管怎么样，谢谢你。”
燕回好像是真的困了，他打了个哈欠，对看上去要离开的风树子挥挥手，说：“不客气。”
风树子离开后，燕回没有立刻闭上眼休息，他拿着协议看了许久，一直到眼皮实在无法承担困意，逐渐垂了下去。
第73章 回头无岸前路茫茫，天性中逍遥多妄
79.
陆骁不知道风树子是怎么跟燕回谈的，他对于靠燕回来治病这件事并不抱有期待，甚至觉得这只是多此一举，毕竟他的病不是简单的心理问题，并非脱敏治疗就可以治愈，但风树子坚持要尝试，他便随他去了。
陆骁起初以为，当风树子跟燕回谈过以后，燕回那样一个气性大的小孩儿，有极大可能扭头就走，根本不会接受风树子那种听上去毫无科学依据的治疗建议。
可燕回不仅没有选择立刻逃离他，反而变得有些黏人。
当燕回第三次试图爬到陆骁身上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把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家伙双手给按住了。
燕回一脸无辜地盯着他，问了句：“怎么了？”
陆骁揉了揉眉心，问他：“风树子是怎么跟你交代的。”
燕回抿了抿唇，没说话。
他哪里有话可说，风树子根本也没有跟他交代太多，反而只是告诉他这样的治疗是没有先例的，风树子自己也没有具体的治疗措施，只先让他们接触着，让燕回不要害怕陆骁。
燕回从来就不害怕陆骁，即便他之前有过一些小小的畏缩，但在“陆骁需要你帮他治病”的前提之下，他也变得什么都不怕了。
他听风树子说，陆骁情绪失控就是发病，那时候反而是治疗的最佳时机，所以他这几天每晚都来缠着陆骁。
他也不知道陆骁为什么看着他就容易发病，但既然风树子这么说了，燕回就尽心尽力地在陆骁面前晃悠。
他勾着陆骁的脖子，真诚得有些呆头呆脑，问陆骁：“十一点了，不做爱吗？”
陆骁垂着眸，不去看燕回，抬手将他的两只胳膊扯开，又问他：“风树子教你这样？”
燕回没有解释这种行为是他自己想做的，而是故作坦然地说：“你上次不是做爱的时候才变奇怪的吗，我们就再做一下试试看。”
“胡闹。”陆骁将他从身上推开，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番被燕回弄乱的衣衫，说他，“他的话，你不用都听。”
“啧。”燕回被他推开以后，有些无趣地站在旁边，“你是不是不行？”
“……”陆骁冷冷扫他一眼，看他还打算说什么。
燕回动作幅度很小地往后退了一步，说：“不做就不做，那我走了。”
他转身要走，陆骁什么话也没说，可刚迈出去一小步，燕回自己就停住了，回过头问了一句：“明天情人节你知道吗？二月十四呢，我们过不过啊？”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听上去十分自然，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问，然而只有那颗扑通乱跳的心脏才知道燕回有多紧张。
“你觉得呢。”陆骁把问题又抛给了他。
“……哦，那过吧。”燕回嘿嘿一乐，说，“你知道人家怎么过情人节吗？烛光晚餐，电影玫瑰，做爱做到自然睡。”
陆骁没想到燕回这样不懂察言观色，他以为自己表现出的冷漠已经很明显地在拒绝所谓情人节的邀约，但燕回却自顾自地说了一堆不切实际的东西。
他只能开口说：“接下来的几天我都不在江城。”
燕回挑挑眉，似乎没有感到失望，他笑了笑：“知道了，那我回房间了，你也早点睡，晚安。”
门关上的那一刻，燕回靠在门上喘了口气。
他本来就没抱希望陆骁会跟他过什么鬼的情人节，那不是陆骁会干的事——至少不是会跟他干的事。但面对陆骁说出那些隐秘的小愿望时，燕回还是忍不住觉得兴奋和期待。
他总是在想，万一呢，万一陆骁答应了呢？万一陆骁疯了，要陪他过情人节呢。
过去他也总这样不切实际地期待着，但那时候他连这样开口试探的机会都没有，如今换了个身份，他好像比过去更进一步了。
燕回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肉，疼得一激灵，在心里骂了一句：
贱不死你。
第74章 我一无所有地在流浪，落魄时被你爱上
80.
情人节这天一早，陆骁就带着人走了，燕回深知自己的立场和身份，乖觉地没有问他们去哪里，忙什么，他甚至连房间门都没有出，只是靠在门背后听着外面的动静，确定他们离开以后，才又神思游离地去洗漱。
之前搬家的事因为燕回发烧而拖到现在，封茳虽然跟着陆骁走了，但帮他安排好了所有事。
所以在浪漫的情人节当天，燕回搬了个不大浪漫的家——从陆骁的独栋大宅里，收拾出了一小包衣服和书，坐上了开往新家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