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
方梁一为了缓和气氛一直将电视打开，里面嘈杂的声音确实减缓了他和燕回之间的僵持，但是也盖住了开门的声音，以至于陆骁走进来的时候，方梁一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而燕回看到陆骁来了，心情甚至没有让方梁一从厕所里滚出去时的起伏大，他平缓地呼吸着，面无表情地看着陆骁一步步走近。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方梁一从沙发上蹭了起来，有些惊讶地喊了一声：“大老板……”他吞了吞口水，以为陆骁是专程回来收拾他们这群没有照顾好燕回的人的，“您来了。”
陆骁并没有理会他，连眼神也没有扫过去，他径直路过方梁一，走到燕回的床前，感受到燕回与以往大为不同的冷漠，眉心不由地蹙了起来。
陆骁抬手，试图像之前一样抚摸燕回细软的头发，他知道这个动作可以安抚燕回，可是这一次，他的手指没有碰到燕回。
于是陆骁顿了顿，有些不自然地问了一声：“怎么了？”
燕回侧着脖子，躲开了他的动作后，撩起眼皮，淡淡地开口，说：“不怎么。”
他很烦陆骁问“怎么了”，尽管陆骁从前就这样，不管他是明将息还是燕回，不管他在陆骁眼皮子底下受了多少委屈，陆骁永远像是看不见前因后果一般，总要问一句“怎么了”，好让他亲口解释自己的不甘与失落。
可是燕回从来不喜欢解释，从前是逞强或较劲，如今他只是累得很。
方梁一在一旁言简意赅地跟陆骁汇报了一下这段时间燕回的所有情况，说到今天燕回试图翻浴室的窗结果因为脚滑摔倒的时候，陆骁出声打断了他：“可以了，你先出去。”
“好，有事您叫我。”
方梁一离开前不知为何，有些放心不下地回头看了燕回一眼，然而燕回依然是那副沉默孤独的模样，没有因为陆骁的来到而有半分改变。
他心情有些复杂地出了门。
290.
“你之前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陆骁看着燕回，缓缓坐在床边，燕回不动声色地往里面挪了一些，陆骁伸手拽住了他的小臂，说，“是什么？”
燕回挣不开手，便说：“没有。”很快地，他又用同样冷漠的口吻，换了一种说法，“不重要了。”
有些事因为错过了很好的时机，所以不想再提起了。
陆骁举起他的手腕，上面还缠着纱布，它的存在告诉陆骁，燕回在某一刻，宁愿选择去死也不肯在这里乖乖等着所有事情被解释清楚，于是他问：“为什么？”
燕回不知道他问的是“为什么不重要了”还是“为什么要自杀”，但他都不太在意，所以只冷冰冰地说了句：“不为什么。”
“燕回，”陆骁靠近他一些，说，“我来这一趟，不是看你和我闹脾气。”
“那你想看什么，”燕回听到他的话，有些想笑，但因为许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他连扯出一个笑容的力气都没有，“看我是不是还在你的计划范围内？”
陆骁注视他良久，最后松开了燕回的手，辗转抚上他的脖子，而燕回想躲，只是没能躲开。
陈秉淳后来跟他描述过燕回在被救下以后的那通委屈的控诉，陆骁其实能想象到燕回哭着说“他没要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大抵就像在外岛的那一夜，他坐在自己身上，哭着让他不许赶自己走是相似的。
燕回对他有深深的执着，尽管陆骁一直不知道这种执着的原因。
— 陆骁，你感觉不到吗？你认不出来吗？
乔不灵的话不合时宜地响在耳边，陆骁的手不自觉地用了些力气，捏得燕回脖颈发痛，轻轻“唔”了一声。
陆骁很快收回思绪，卸掉力气，他心中仍然对燕回不愿再提的“重要的事”留有迫切的疑问，可是现在却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再耗在这里。
“等这段时间过了，”陆骁安抚地揉了揉燕回的脖子，声音难得一见地温柔，说，“我们聊聊。”
他的手指缓缓向上摩挲，直至贴在燕回皲裂的嘴唇上，指腹轻柔地按压。
陆骁的手指抚到下唇时，燕回突然张开嘴，露出一副并不尖利的牙齿，猝不及防地一口咬住陆骁的手指，听到陆骁的闷哼，燕回心中有种报复的快意，但那种心情很短暂，并没有让他在陆骁面前多一些舒适感。
直到他尝到血腥味，尝到属于陆骁的伤口所迸发出来腥锈，他才松了牙齿，一字一顿说：“我不跟你聊。”
陆骁的眉头蹙得很紧迫，他没有关注自己手上的伤口，血流得不算多，只是落下几滴染红了他的衣服。
或许是陆骁已经习惯了燕回的顺从和热情，所以此时此刻，面对燕回异常的冷漠和决绝，他便显得困顿。
陆骁沉吟片刻，没有像以前一样说出一些独断专横的话，没有指责燕回“别耍小性子”，也没有习惯性地命令他“想清楚再说话”。
他停顿了许久后，忽然似是而非地说了句：“我……没有不要你。”
在陆骁匮乏的温柔里，自认为这样的话或许是可以安抚燕回的。
燕回的眉梢很轻地颤了颤，泄露了他情绪的波动。
可是他没有被这种独属于陆骁的高高在上的温柔所打动，他只是感到痛苦，感到一种无法逃离的窒息。
“是我不想要你。”燕回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我不要你了，陆骁。”
陆骁听得一怔，呼吸也重了几分：“什么？”
他的脸色完全沉了下来，再次望向燕回的那双眼睛，那里早就没有了过去的热忱或欢喜，只剩下惨淡灰败。
他们沉默了一段不短的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了电视机里混乱嘈杂的声音，某新闻频道主持人抑扬顿挫的念白帮他们承接着彼此的缄默。
而同时，陆骁感到了短暂的促狭——他竟然对燕回滴水不漏的冷漠束手无策。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陆骁的烦躁开始无法克制地爬上心头。
他的视线很难从燕回的伤口上挪开，而燕回的讥讽像一根针，不轻不重地刺着他。
“再等等，可以吗？”陆骁浅淡的眸子沉着一口古井般的深水，隐秘地流动起来。
“好啊，”燕回也不再闭口不言，他极快地做出了回答，仍然在笑，仍然语气嘲讽，“等你再想点什么办法来伤我。”
“……”
燕回看着陆骁被他的话噎住，突然颤着肩膀笑了起来。
他的肺因为短而急促的呼吸有些发痒，最后咳嗽了出来，脸上泛起了缺氧的绯红，眼睛也充盈着不自然的笑意。
陆骁还没有找到很好的应对燕回的方式，新闻主持人在这时却突然提到了粟家，并且流畅而快速地播报了有关于他和粟珺妍本周即将于A国大婚的消息——因为太突然，陆骁甚至没有来得及抬头看燕回的表情。
电视上播放着不同时间里陆骁和粟珺妍亲密携手的画面，新闻祝福着二人金玉良缘。
燕回很平静地看完了这一整段新闻后发现，距离陆骁和粟珺妍的婚期，竟然只有三天时间了。
陆骁的眼色一沉，而燕回却再次咯咯笑出了声。
他说：“你看，陆骁。你又伤了我一次。”
291.
陈秉淳的电话打来得及时，但也不及时。
铃声打破了燕回制造出的冷硬氛围，陆骁接起电话后听到陈秉淳让他现在动身，再晚会赶不上这班飞机。挂断后，陆骁没有第一时间看向燕回，他的心情越发复杂。
他们二人都没有说话，于是气氛再次陷入僵局，当时间已经到了无法继续转圜的地步时，陆骁才终于沉声说了句：“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陆骁以为燕回并不会回应，起身便要往外走，燕回却突然开了口，疏离冷清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我不想等你。”
陆骁心中一颤，脚步也在当下顿住。
但他没有时间再耽误，于是生硬地扔下了一句：
“不想等也得等。”
第130章 偏偏你弄丢我，你没挽留我
292.
粟家千金的婚礼其实并没有外界所想的那样盛大，受邀嘉宾经过层层筛选，最后到场的还不到百人，更多人只是在各大媒体平台上遥远地观望这场华丽的热闹。
有人感叹新郎和新娘天造地设珠联璧合之时，却少有人知道这场仪式真正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