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入虎口,你就别想跑了。
时间过得很快,王留行的心情渐渐变好了,开始说话了,他的右臂还是有隐疾。
他去登囿楼找过高景行,石韦也在,王留行一时间无话。
高景行给了他一个物件,一块儿翠玉,碧绿透亮。
王留行拿起来,走到阁楼的窗户前,扔了下去。
砸到了一个乞丐。
王留行道:“去当了吧,吃顿好饭。”
乞丐拜了拜,拄着拐杖走了。
王留行身上没有背着剑,却是一副收拾妥当的样子。
高景行备了一桌酒菜,预备要给王留行践行。
王留行道:“你知道我要走?”
高景行打开一个锦盒,里面是一只通身碧绿的剑。
冷青剑。
顾望三河的剑如今兜兜转转还是落到了自己的儿子手中。
这何尝不是一种缘分呢。
冷青剑不长不短,不用背在身上,拿起就走。
石韦踏进门内,腰间的饮血刀依旧厚重。
两个人隔着十年,相视一笑。
江湖的快意,都在这一笑间了。
三个人在氹山春秋舍的西院相遇,现如今在这登囿楼内作别。
王留行道:“我竟然不知道你的捕快是假的。”
高景行回敬了他一杯。
没有漆雕玉的帮忙,他也当不了捕快。
王留行走了,音信全无。
甚至连漆雕玉都找不着。漳州黑衣教倾巢出动找了这些年,毫无音讯。
江湖茫茫,人在其中,只是两三点而已。
想找到一个人,竟也不是那么容易。
漆雕玉这样想。
可是偶然遇见一个人竟然那么容易。
漆雕敬樘薨了。
漆雕玉要回京。
朝堂之事迫在眉睫,江湖之远只能暂且搁置。
十大影使护送,青留是其中之一,望月人亦是其中之一。
漆雕府空了,偌大的院子冷冷清清,无人看守。
屋顶的砖瓦再也没有人蹬踏,园中的花草无人打理,早已经杂草丛生。
春风吹皱了园中的一池的春水,他们也没有去骑马。
涠洲素来有四景:岳林晚钟,平仲古柏,八万竹林,江天暮雪。
王留行一一走过,最后登上了山顶的寺庙。
他一身黑衣,浑身肃杀,没什么感情。
王留行在庙内闲逛,拾百余级而上,终至正殿,他准备抬脚,跨过门槛而入。
方丈双手合十问道:“施主缘何至此?”
王留行一愣,也双手合十:“无聊。”
方丈听见这随意的回答,也不恼:“施主可曾听闻一句古语。”
一人不逛庙。
王留行道:“那有劳方丈陪我一同逛庙?”
说完,便摆了个“请”的手势。
方丈微微低头,两人沿着长长的青石板走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内心十分平静。
方丈说他有佛缘。
可是王留行摇头。
他还未六根清净。
可是有时候,王留行觉得做一阵风,也挺好,千里不留行。
漆雕玉去宣州,是为剿“匪”。
他本是个落魄太子,遭人诬陷。母亲一命换一命,保住了本该死罪的他。
而能够再回到京城的方法之一就是杀了梦渔樵。
凑巧的是,不偏不倚,刚刚到宣州,他遇见的第一个人,也是梦渔樵的仇家。
王留行前二十多年没做别的事。
练武,以及想着怎么杀了梦渔樵。
这正和了漆雕玉的心意。
第40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
钱功喜正在数钱,近些日子,《江湖有曰》卖疯了。
原是他们报社的一位匿名约稿人,在报刊上刊登了一代剑侠王留行的生平。
在最后,他还偷偷爆了个猛料,说是王留行要在新一届的武林盟会中出现。
钱功喜眼里只有钱,他也不管事情真相与否,获得了独家首发。
王不留行绝迹江湖多年,有谁还会记得呢?可是他错了,有人记得。
宣州城内多了一座王爷府。
一身戎装的军爷,将《江湖有曰》的门板踹开的时候,钱功喜还在喝茶。
吓得他把茶泼了自己一身,杯子也失手打碎,捏着个茶杯盖子发呆。
他现在十分的慌张,望着这人的红缨枪犯了呆。
本朝本代,还未听说公布不实消息触犯条例的。
但是这位军爷看着眼熟。
钱功喜刚要起身跪拜相迎,就被这人提溜着脖子拉到了隔壁的房间。
此情此景,是多么的令人熟悉。
他拼了命的稳住了呼吸,瞪大着眼睛,仔仔细细的仰头望着眼前这人。
钱功喜反反复复吞咽口水,试探着问道:“王留行?”
这人卸下头上的盔甲,钱功喜差点儿当场晕倒。
这人的眉眼样貌相较于几年前,真的是一点儿也没变。
王留行窜上钱功喜的书桌,毛笔掉了满地他不敢捡,砚台碎了他不敢啃声,纸张被洗笔水弄湿了他也只得闭眼。
这一系列的动作发生的太快,一旁钱功喜养的三色花猫,像是不怕死似的,连蹦带窜上了王留行的铠甲。
王留行逗着猫,问钱功喜:“报纸发出去多少份了!能不能召回来!”
钱功喜抖了三抖,绝对不能重蹈覆辙:“我马上召回来,马上召回来。”
王留行伸手按下了钱功喜的肩膀:“哎哎哎哎哎,别急,我且问问你。”
钱功喜吓了一身冷汗:“军爷请说。”
王留行笑着说:“被紧张,我就是问问,你们这篇稿的钱给了吗?”
钱功喜脑子里的一根弦绷断了,这是个什么问题?
钱功喜大脑一片空白,从桌子上翻出下一版报纸:“没呢?我一直在找他,这不下个月就准备登刊找人。”
王留行伸手拿了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放在了桌子上。
他伸手道:“给我吧!”
钱功喜不敢反抗,几锭银子是小事,没了命可就吃了大亏了。
这几年,自打换了新的王,这周边几个小国就虎视眈眈盯着。
可是最终坐上王位的并不是漆雕玉。
原先江湖四大教的弟子们得知国家有难,纷纷投戎。
国之不国,处在这江湖中守安稳又有什么意思呢。
王留行第二年就去了军营。
如今这场仗打了三年,终于结束了,王留行班师回朝途径宣州,百姓们夹道欢迎,他骑着高头大马,满是欣喜。
闲来无事,王留行想着来把这钱来讨上一讨。
钱功喜交了钱,头上已经全是汗了。
“下个月就不用登报了,稿费我已经拿到了!”说着抱着盔甲跳下走出去了。
如今的王留行已经褪去青涩,三年征战,他的鬓角已经染上了些许风霜。
王留行在宣州只暂住一夜,第二天立刻启程回京。
当今圣上要亲自接见他和属下。
在此之前,登囿楼内高景行也已经摆了一桌大酒席。
推杯换盏间,高景行觉得王留行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不知不觉,月上枝头,酒也喝了好几巡,高景行被石韦揽着回了府邸。
白修一和张铁生没喝多少酒,两个人紧挨着走夜路,他们看着月亮,相视一笑。
杜广荣和花隐垣又吵架了。
杜广荣走得极慢,若是不说没人知道他的轻功天下第一,身后是喝得烂醉的花隐垣。
年纪大了,还拼了命似的喝酒。
江头尽醉自有好酒,他不来。
他在登囿楼楼顶,瘸驼老三吩咐小厨房做了几道点心,亲自端了上去。
“寡酒难饮这句话,不知道教主您是否知晓?”瘸驼老三问道。
江头尽醉望着他笑了,推了杯子给他:“来吧,一起喝!”
王留行喝得实在是有些太醉了,竟然唱起了曲子。
陈尘抱着琵琶,看着他这个侄子,实在是无话可说。
拎着琵琶就要往外走,她仍然是宣州城内的绝色。
王留行连连三步走走不出去了,歪歪扭扭的推门。
小二搀着他,这是高景行的贵客,住在顶楼,可不能摔着。
哪知王留行这几年在军营中摸爬滚爬,一身肌肉。
小二搂不住,跟着王留行一齐跌到了隔壁的一间屋子。
屋子里面静静悄悄,只点着几根蜡烛,有一位白衣公子坐着。
小二忙说声抱歉,说着就要到楼下喊人把这位军爷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