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新安轻叹道:“江湖之大,竟然容不下我。”
高景行此刻也起身了:“做买卖生意,何必说起江湖道义,毕竟这些东西又折不了现银。”
怀新安却道:“何意?”
高景行从怀中摸出三张银票,三千两银票摆到怀新安面前的时候,一切都有了答案。
不过是想要商讨一个好价钱。
得了赏银,怀新安松了口,他一贯挂在嘴边的江湖道义,到头来只值个三千两银子。
三千两的银子多吗?不多,买下这儋州的房舍很便宜。
三千两的银子多吗?多,怀新安配不上这些银子。
贪心的人,即便是偷了蜡烛,他连蜡油都要带走。
背对着高景行的怀新安抽出辨慧剑,一个转身,想要割破高景行的脖子,但是还没等他转身,还没等他把辨慧剑搭上高景行的肩头。
饮血刀出鞘,生生劈断了辨慧剑,万籁俱寂,只闻得一声“当啷”。
怀清风大喝一声,倒在了地上,怒火攻心,一口黑血呕了出来,胸痛欲裂。
众人皆是一怔,没想到这江湖第一的黑剑,就这样折断了。
石韦收了饮血刀,气定神闲,在暗处,他按下了高景行欲展开的双臂,那是他将出未出的隐刀。
怀新安瞪大了双眼,内眦像是要裂开了一样,他扔下半截刀柄,垂着膀子,望着漫天飞雪,不知何方是归处。
走了没有两步,怀新安直挺挺的躺到了地上。
怀清羽的刀已经狠狠捅进了他的小腹,刀柄还转了三圈。
五大影使埋了怀新安,拿了三千两,带走了怀清风。怀新安对他们来说是个累赘。
儋州小亭内一片狼藉,回头再看时,那悠悠焚着的香,已经从中间断了。
红梅虽然娇艳,可是却也邪气逼人。
驾马的小厮,来报:“公子,他们已经上山了!”
高景行微微点头:“去吧!”
高景行做了个请的手势:“乔枝教主请坐。”
石韦不喜坐,但是他居高临下望着高景行抬眸,心中一颤。
高景行跪坐着,石韦则是盘腿坐,他向来是不理会什么礼数的,只求自在得意。
石韦问道:“什么时候?”
高景行换了个茶盏给石韦布茶,热气氤氲:“从怀清风找上我,找到了这块翠玉,说是你杀了怀新安。”
石韦皱眉疑惑道:“翠玉?”
高景行从怀中取出一枚精致的翠玉,雕琢细腻,圆润光亮,是上等珍品。
石韦接过一看:“这是假的!”
高景行一惊。
石韦解开胸前的衣襟:“真的在这里,我一直挂在这儿。”
高景行不觉得自己的鉴赏能力有问题,但是他望着石韦胸前的那枚,竟然也是一样的。
“但是我更好奇的是,别人怎会知道你胸口的这枚翠玉,还是说,你也曾在别人面前亲解衣袍?”
高景行的眼睛像是有魔力一般,纠缠着石韦的心,像一条毒蛇。
石韦想喝酒,他不想喝茶了,他搁下茶盏,想去寻酒。
高景行忙按住他的手,上面的牙印还未完全消解。
“你说是不说?”
石韦却道:“教主难道想对我使出隐刀?”
高景行不说话,只是噙着笑好像在说:“你可以试试!”
石韦却道:“有我在时,你不必出隐刀。”
“我就是你的刀!”石韦添了一句。
此话一出,高景行的眸中乍现出某一种光亮。
他问道:“方才是为了护我周全?”
石韦十分认真:“是!”
高景行起身,翻过茶桌,稳当当落进了石韦的怀中。
两个人四目相接。
石韦竟然在这么冷的天里,流了汗。
高景行抬袖准备擦拭,石韦仰头拦住:“别动!”
石韦微微闭眼:“去梨花巷杀人的时候,衣服还是要脱的。”
高景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起身准备走,石韦牢牢地捆着他,用自己的双臂。
他还是那句话:“别动!”
张铁生有些惊讶,白修一居然也收到了梦渔樵的请帖,自己则是没有,他想不明白,但是他夜袭江头尽醉,发现他也没有。
江头尽醉整天守在漳州云山,也没什么事情,懒洋洋的,江湖争斗好像和他没什么关系。
乱不乱的,与他无关,自己只是想喝酒,赏雪景。张铁生很担心,
江头尽醉道:“你有什么可紧张的,你都退出江湖了!”
张铁生悠悠道:“老子我虽然退了江湖,但是你爷爷我仍然是江湖的传说。”
江头尽醉的杯中酒泼了张铁生一身:“又是我老子,又是我爷爷,你要占我多少便宜?”
张铁生没撒谎,他也曾是江湖的传说,他的那柄长刀现在还在他漳州的房间里。
自从复了仇,他就不拿长刀了。
江头尽醉嘲笑他:“你这个拿了长刀的手,再去碰杀猪刀是什么感觉?”
张铁生道:“杀人竟然比杀猪简单。”
江头尽醉道:“此话怎讲?”
张铁生说:“你一定不敢想象,我杀人时竟然不觉得他们可怜。可是我宰杀猪的时候,有这种感觉。”
江头尽醉不理解,他道:“是吗?你杀了焦明云游的时候有这样的感觉吗?”
焦明云游在与百里长风最后的决战中,身受重伤。
他是挥袂剑的最后一位剑主。
百里长风没有杀他,而是将他扔在了一边,这是他咎由自取。
张铁生赶到的时候,一柄长刀扛在肩上,甚至都不用砍,砸在焦明云游身上都能叫他即刻毙命。
焦明云游死沉沉的,好像已经死了,他抬眼就看见了自己的仇家——张铁生。
焦明云游:“你也是来杀我的?”
张铁生道:“不,我是来救你的。”
焦明云游:“真的吗?”
张铁生道:“真的!”
张铁生背着他,走了很长的路,他在想要不要把他杀了,他走了多久,就想了多久,一直走到一处悬崖边上。
张铁生想,直接将他扔下悬崖,说不定能解气。
可是他错了。
焦明云游已经死了,他在张铁生的背上断了气。
张铁生问江头尽醉:“你有那种感觉吗,就是绝望中的无力。”
江头尽醉道:“没有!”
张铁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是,你小子无冤无仇,活得自在,羡慕你。”
江头尽醉:“所以你这次回来,是来取走你的长刀的?”
焦明云游死后,张铁生陷入了一种矛盾之中,他去找顾望三河。
顾望三河告诉他,既然想不明白,就放下手里的刀,去干别的事情去吧。
这也是张铁生发誓自己一辈子效忠黑衣教的原因。
张铁生当初拿起刀是为了复仇,仇已经报了,他再拿刀杀人便是毫无意义。
他辞了顾望三河,归了宣州,拿起了杀猪刀。
江头尽醉分了他一盏清酒:“花隐垣被人刺杀了。”
张铁生道:“他是梦渔樵刺伤的。”
江头尽醉:“我知道,这并不意外。”
张铁生拍了拍江头尽醉的肩膀:“要不你去看看他?”
江头尽醉直摆手:“不去不去,他那狗徒弟估计把杜府都围起来了。我不去凑那个热闹。”
花隐垣醒了,自然会回来找他们的。
他舍不得他俩。
张铁生骂了一句:“你还真是乐观。”
江头尽醉却支起身子来反驳道:“休要胡说,休要胡说。”
两个人支着腿,坐在漳州云山大殿的屋顶上,眺望云山雪景。
一壶浊酒,酒杯相碰,江湖梦醒。
第37章
涠洲平仲古柏下,梦渔樵静静站着,望月人来报:“登囿楼的人已经上了儋州丹心山。”
梦渔樵稍微有些惊讶:“哦?是吗,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快。”
望月人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教主,宣州新知府今天上任了。”
梦渔樵望着信封上熟悉的“亲启”二字,他道:“烧了吧。”
望月人问道:“您不打开看看吗?”
梦渔樵摆了摆手:“不用看了,我知道里面写的什么。”
望月人有话难以启口。
梦渔樵望着他:“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
望月人踌躇道:“十大影使已经在山下埋伏了。”
梦渔樵退后两步望着他道:“这等小事儿,你不会这样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