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囿楼是个帮派,虽是个神秘组织,可是在江湖上却占有一席之地。
众所周知,这个帮派的头头,据传闻,就是高景行。
登囿楼的神秘之处就在于没人知道他是做什么买卖的,到底是干什么的没人知晓。
刚刚来的那个小厮,并不是普通小厮,而是登囿楼的瘸驼老三。
瘸驼老三,又瘸又驼,但却是个狠角色。
他是登囿楼的掌柜的,当家的。
他的袖管不是空的,但是手掌却没有露出来,左手,到手腕处就没有了,但就算是这样的人,仍练就了一身的本领。
但张铁生也不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方才没有进一步追究,不过是觉得,既然瘸驼老三都能亲自登门道歉,而且还提出了补偿,他觉得妥当就罢了。
在江湖上,你不能太好说话,也不能太难说话。
太好说话,只会引来更多的人欺负;太难说话,你只能成为一个怪胎。
而怪胎,极易成为众矢之的。
这话倒不像是张铁生能说出口的话。
张铁生憨憨的笑着道:“今晚想吃啥,我给你做!”
白修一看着他手上的菜刀,想了一会儿道:“烤鸭,烧鸡......”
张铁生打住他道:“停停停停停停......”
张铁生道:“你这是报菜名呢吧,跟你说啊,只有烤鸭猪蹄,别的没有!”
登囿楼。
高景行道:“意思都传达到了?”
瘸驼老三道:“那张铁生是个明白人!”
高景行道:“杜宇暂时就放在你这,切记好生照顾。”
瘸驼老三点了点头。
夜色降临,漳州黑衣教新任教主乔枝聚雀再访宣州。
第13章
登囿楼。
高景行独坐危楼,桌子两边各有一杯茶,微凉。
瘸驼老三在楼下忙活着,这处登囿楼早已划到了瘸驼老三的名下,漂泊半生终于有了个安生之所。
单听瘸驼老三的名字,定觉得他是个猥琐丑陋之人,殊不知大错特错,瘸驼老三是个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模样,说是驼背其实只是稍稍有些佝偻,但是即使是这样,也还是影响他的整体美观。
深夜,雪飘,孤影人。
石韦披着专属于漳州黑衣教教主的斗篷,站立在风口之中。
他享受风吹,雨打,甚至是雪落满全身的感觉,只有在这样的情形下,他才感觉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疼痛让人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真实。
他盯着阁楼中的人,无话,眼神中却是千言万语,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用黑纱巾遮面。
他已是漳州黑衣教教主,他不需要那些东西了,他的脸上有一条可怖的伤疤。
风吹过,衣服,头发会乱。
淋了雨,身体,鞋子会湿。
落了雪,肩头,衣领会白。
而他会感风寒而生病。
“少爷,这雪已经下了快三个时辰了,咱们别等了吧!”小二说道。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瘸驼老三的意思。
可是高景行要等的人,天崩地坼他都要等。
寒光乍现,风雪进屋,茶杯两半,烛火闪烁。
高景行道:“来了?”
乔枝聚雀道:“来了!”
高景行道:“来了也没有好茶招待。”
乔枝聚雀看了看杯子道:“看样子是杯好茶!”
高景行道:“那怎么不尝尝。”
乔枝聚雀道:“没什么好尝的,天下好茶我已尽饮六七八。”
高景行道:“杜宇我保了。”
乔枝聚雀道:“难道高捕快也要插手江湖中事?”
高景行笑了,没来由的笑了:“石韦。”
乔枝聚雀道:“别喊我的名字!”
“我已不是捕快了,我是高景行止!”说着将之前在手中把玩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也已经碎成了两半。
“你高景行这是要与整个漳州黑衣教为敌了?”乔枝聚雀道。
“若是收留杜宇就是要与整个漳州黑衣教为敌,那我就算是吧!”高景行道。
片刻的寂静之后,又是一段长时间的静默。
“少爷,你屋内的烛花要不要剪。”话还未说完小二就推门进来。
这会可真的是进退两难,这小二也是个胆大心细的,竟然走上前剪了剪烛花,又旁若无人地退去。
漆雕府。
“漆雕玉,你说这雪为什么又在下!”王留行道。
漆雕玉裹着毯子在榻上看书,王留行一刻也不得闲,拨弄着炭火。
“你动作小点,别把炭火弄出来......”漆雕玉的话还没说完,红彤彤的炭火就掉了出来,将漆雕玉价值连城的地毯烫了个洞。
“说吧怎么赔!”漆雕玉眯了眯眼睛。
“我回家拿钱赔给你!”王留行道。
“我不差钱,我要一条一模一样的。”漆雕玉道。
“你这毯子宣州城就着一条,我怎么重新买一条!”王留行气道。
“你也知道我这毯子珍贵?”漆雕玉顿了顿,看着他,接着道:“那你还不小心!”
王留行道:“那行吧,你说怎么办!”
漆雕玉拍了拍榻上空着的位置道:“来!过来。”
王留行感到一丝危险的气氛,说着就要出门回自己的房间。
漆雕玉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将王留行扑到在地。
两个人迅速纠缠在一起。
屋外飞雪飘了一夜,屋内的炭火烧了一夜,王留行也在地上躺了一夜,虽然只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都不觉得冷。
乔枝聚雀面对着窗户站着道:“你砍伤了我那么多得力少将,我却从没见过你的刀!”
高景行摸了摸自己的手,上面都是刀痕,挥剑万次,他也受伤了万次,刀练成时,手上已全是伤痕。
用快刀,重要的是手腕的力量,要足够灵巧。
石韦的刀,考力量取胜,重要的是臂膀的力量。
他的刀一次能削掉一只膀子。
高景行的刀每次都能直中要害,取人性命。
瘸驼老三的敲门声出来,有节奏的三声,衙门出事了。
打更的人路过衙门口看到了一位早已被冻僵的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宣州氹山春秋舍的荆棘师父。
全身上下倒是没什么新的外伤,与古松师父相同,喉间照旧是一枚红点。
想是毙命的缘故也正是如此。
可是人们都知道,自古以来,这样的幽灵不多,但也不少,恰好和漳州黑衣教的人数相同,他们才是江湖之中真正的幽灵。
高景行止在宣州就是高景行,登囿楼的大当家,他爹的好儿子,宣州的捕快,县令的得力助手,而披上了高景行止的名号,他就是一名刀客,这也是他父亲极力反对他继续留在氹山的原因,谁不想过简单而又平稳的生活。
可是,谁都想,只有高景行止不想,准确来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从氹山归来后,应他爹的要求,早早地就在衙门里谋了个捕快的差事,隔了三两年,竟然升官做了捕头。他永远都记得他爹捏着胡须道:“果然,有了一身武功就是不一样。”
高景行止望着喜笑颜开的他爹,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他还有一桩心事未了。
瘸驼老三并不认为杜宇有什么重要的价值,毕竟,吴楚东南已死,杜宇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
高景行却并不这么认为,今晚,他便要来审一审这个杜宇。
杜宇躺在榻上,早就醒了,瞪着眼睛,只是不说话。
瘸驼老三每两个时辰来给他喂水,防止他因为脱水而休克。
高景行道:“折腾成这样你都没死,这命还值个三两银子。”
杜宇不说话,高景行顺着杜宇的衣领往后颈处探,果然找到了一颗丸药。
高景行将那丸药捏在手里,再看了看杜宇的手,不禁笑了,他道:“原是被人废了双手,不然早就下去见你主子了。”
瘸驼老三今晚颇有些意外,高景行向来是个说话缓慢且没有激烈情绪的人,可是刚才,每个字都像是杜宇行心间的刺,
作为一个向来以清高自居的隐人,在高景行眼中不过是吴楚东南阶下一条狗,主人死了,他也无所依附。胆小的鼠辈才会苟活于世,连自杀的丸药都不愿吃。
杜宇说不了话,眼睛通红,布满血丝,像是把眼角睁裂开。
高景行并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起身,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房间,徒留杜宇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