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并不平静,他对她动心,她的逃离,已耗费他所有的精力,好不容易赢回了她的心,就要这样舍弃吗?
霍琛闭上眼,掩盖眼底的一片挣扎。爱上一个人,从此她便成为了自己的弱点,他蓦地想到这句话,如今,自己却是彻彻底底感受到了。
这几秒钟的沉默,对于他而言却如此的漫长,霍琛攥紧的拳头猛地一松。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留恋地看了床上的少女一眼,才颓败地对宇文瑶说: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能救她的命,我便答允,放弃婚事。”
☆、解毒
宇文瑄看着这一切,似是想说些什么,但犹豫了再三,最后还是选择沉默不语。
宇文瑶满意地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青色瓷瓶,轻轻一倒,一枚黑色的药丸出现在她的手心。她点点头,将清心丹递给了御医。
御医恭谨地接过药丸,立刻唤手下人端来了一碗清水,将清心丹置于水中,药丸瞬间溶于水,碗里的水也变成了墨绿的颜色。
几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御医小心地将碗里的药水喂入桃夭口中。
气氛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小小的床帐里,短短的半柱香时间,对于霍琛来说格外漫长。终于,原本躺在床上静默不动的桃夭有了反应。她猛地一转,睁开的眼并未看向任何人,伏在床塌边一口污血猛地吐了出来,宫女们手忙脚乱地递上痰盂,她一口接着一口地吐着,眼睛半睁着,直到深色的血快要装满整个痰盂才停了下来。霍琛正想对她说话,桃夭却重新倒回了床上,再次闭上了眼。
少女的脸上满是汗水,脸色比先前更惨白几分。
霍琛怒不可遏,对着御医吼道:
“这是怎么回事?”
在场的人都看出来了,苏桃夭服下清心丹之后情况根本就没有好转,情况反而更差了。
年老的御医顶住压力,再一次给桃夭诊脉。
刹那之后,他的脸色一变,慌忙转身道:
“不好了,这姑娘中的不仅仅是孔雀胆!”
霍琛一惊,只听见御医接着说,“下毒之人将虫蛊与孔雀胆磨碎制成毒汁,孔雀胆毒性霸道猛烈,完全遮盖了虫蛊的迹象,可是这孔雀胆一解,原本处于休眠状态的虫蛊却立刻被激活了,因而这姑娘才会接连不断地吐血。”
他克制不住自己,一把揪住御医的衣领:“这虫蛊要如何解?”
那御医年老,哪经得起霍琛这么折腾,立刻咳嗽了起来,宇文瑄连忙将霍琛拉开,那御医顺了顺气,知道在场的人都位高权重,也不敢反驳,呐呐着说:
“这蛊毒非一般意义上的毒药,清心丹只能解孔雀胆,对它却毫无用处,只能找会解蛊毒的人来解。否则这姑娘会日日吐血,直至失血而亡。”
宇文瑄的手心微微出了汗,他的声音低沉,脸色同霍琛一样难看:
“难道整个太医院没有人会解蛊毒吗?”
御医摇头:“这种蛊毒只产在苗疆,距离锦州甚远,微臣若不是多年前遇到过一个类似的病人,恐怕也很难诊断出来。”
一阵劲风袭来。原本微微掩着绣花纱门被猛地拂开,司徒夜焦急的面容出现在众人眼前。司徒夜注视着床上毫无血色的桃夭,瞳孔微微缩起,眉眼间俱是冷凝,他冷声道:
“这是怎么回事?”
不久前长宁殿的宫人匆匆跑来告诉自己妹妹出了事,他急忙赶了过来,看到的便是眼前这个景象。
霍琛脸色不豫,却还是将事情经过简要地讲了一遍。司徒夜压下心中怒气,低低说:“看来在场诸位都束手无策了对吗?”
御医讷讷地应了一声,帝后默不作声。霍琛松开攥在一起的拳头,扫了一眼众人:“看来只有一个方法可勉强一试。”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悬赏。”
官府之人几乎全部出动,半个时辰之后,官府的悬赏公告已经贴满了锦州的大街小巷,消息很快也传播到了各府县之中,地方也很快贴出了悬赏布告。宫廷高额寻找能够解蛊毒的民间能人,赏银五百锭黄金。
这可是多年以来从未见过的大数目,一锭金子都是常人难以见到的财富,何况是五百锭,这是一个足够让乞丐变成富甲一方地主的数目。布告一贴出来,就吸引了无数平民驻足观看,大家议论纷纷,却没有人敢去揭那布告。
只因苗疆距离锦州实在路程遥远,且苗族人甚少在外活动,他们很难看见这官府悬赏布告。
在焦急不安的等待中,一日马上就要过去,终于有人在皇宫门口递上了这揭下的布告。侍卫大喜过望,急忙将他引入了宫中。
桃夭已被抬回先前休息的寝殿。三个男子原本都在寝殿内监督着御医对苏桃夭的照顾,虽然这只是表面的救治罢了,一听见有人揭下悬赏布告,都按捺不住,想要一睹那能者的真容。
耶律真亲自引着那人进来,宇文瑶紧随其后。
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踱步进入屋内。他精神奕奕,头发虽已花白,举手投足间却丝毫没有那个年纪的缓慢与虚弱,带着无穷的生机。他的眼睛清透,闪烁着智慧沉淀的光芒和睿智。
霍琛与宇文瑄都没说什么,司徒夜的表情却突然一变,惊讶之声脱口而出:
“师傅,怎么是你?”
方康笑眯眯地捋了捋长长的花白胡须,不缓不慢地说:
“前几天你来锦州的时候我瞧见了,来不及见你,今天看见皇宫的高额悬赏,想着你是不是出事了,所以揭榜来了。”
众人原本有些失望,却听见方康话锋一转,“当然,是谁中蛊毒了,顺便我也给治治。”
司徒夜向来冷峻的脸上露出喜色,他似是松了一口气:
“师傅会解蛊毒?”
方康沉吟了下:“毒药乃伤人利器,令人防不慎防,行走江湖不会一星半点定然吃亏,这蛊毒虽不是一般的毒药,但多年以前我因缘巧合曾经救过一个苗疆人,他为报恩便赠了我一些粉末,是由母蛊的残汁研磨而成,专解毒蛊的阴毒。”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壶里还有小半壶茶水。他将粉末倒入壶内,粉末迅速溶于水中。方康点头道:“将这壶中之水每隔半个时辰服一次,三次服完,蛊毒可解。”
霍琛也不多说,急忙接过茶壶,宇文瑄也跟着他,走向床边的御医。方康毫不在意地看了他一眼,重新将视线落在许久不见的徒弟身上,开口问道:
“你要救的究竟是谁?你素来冷静,难得这么紧张。”
司徒夜远远地看向床帐,霍琛已在御医的帮助下,将茶水小心翼翼地喂入苏桃夭口中。帝后放心下来,对侍卫嘱咐了一声,打算回到自己的寝殿休息,等桃夭苏醒再过来。他心知桃夭一时半会也不会醒来,交给霍琛也算放心,便对方康说:
“这段日子以来,发生了许多事,师傅,我们到隔壁谈。”
方康端起茶水,听司徒夜详细地叙述了这段日子的来龙去脉以及桃夭的事,心中顿时了然:
“原来还以为你与你妹妹再无相见之日,看来上天还是眷顾你们。”
“我也没想到,今生还能认回妹妹。”司徒夜想到桃夭,脸上的线条柔软了几分。
“那阿夜今后有何打算?是想要投身江湖还是留在辽国?”以司徒夜的武功,无论是江湖或者军戎,都不算太难。
“我此次前来锦州,就是想替家门报仇,却没料到如今连仇人是谁都无从知晓。师傅,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桃夭已经服下了最后一次茶水,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角落药罐子下的炭火发出的噼啪声。
她裹在被子里,渐渐地出了一身热汗,鼻尖上微微地渗出汗珠,毒气缓缓从脸上褪去,血色重新回到了她的脸庞。
桃夭的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霍琛和宇文瑄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这第三次服药后的动静,她一动弹,两人都立刻反应过来,立刻围了过去。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桃夭只觉得四肢百骸如铅块一般地沉重,她咽了咽嘴里的苦味,有些虚弱地问霍琛:
“我怎么了?”
霍琛总算安心了下来,他的手指擦掉她鼻尖的汗水:“你中毒昏迷了一日多,所幸已经无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