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钏推门而入。潜龙之时,她凭太后亲信身份带皇帝冲进朝堂,立下大功。皇帝封她一品女官,近身侍候。
谢文瑜疑惑,上下打量她。
她出身低微,姿色平庸,年纪也长了皇帝四岁。这如何使得。
“陛下。”白钏恭谨道。
“传令给礼部,封一品女官白钏为贵妃,赐姓白,赐封号为忠。”
白钏愕然。谢文瑜急道:“陛下不可。她出身如此微贱,又侍奉过奸后......”
“出身不是问题。白钏,朕记得你有个弟弟。”皇帝有些黯然。
经太医调理,他恢复了很多记忆,记得金钏曾是他的伴读,忠心赴死。
白钏哽咽,攥紧手:“是。”
“他很好。也传令礼部,追封个官职。好叫他尽尽哀荣。”如此追封,便无人再敢置喙白钏出身,也无法为皇权造成威胁。
“谢陛下!卑职替弟弟谢陛下隆恩......”白钏噗通下跪,泣不成声。
皇帝上前亲自扶起她,叹气。
听闻金钏曾是皇帝伴读,情谊深厚,惨死于太后毒手。谢文瑜心中警铃大作,知皇帝生性多疑,恐惹祸上身,忙要告退。
“宰相且慢,朕还有一事需忙你费心。”皇帝从案几上拿起卷轴,谢文瑜想起方才他便在卷轴上写写画画。
“五年前卫之潜与一人名作提格朗以使臣身份进京。朕要你派使臣去大漠联络他们的部族,告诉他们中原愿与大漠结亲......条件是一旦找到卫之潜,就把他给朕绑过来。”皇帝把卷轴给他。
谢文瑜接过卷轴,是卫之潜的画像。他脑袋有些糊涂,偷偷瞄皇帝神色,说:“卫之潜功不抵过,对陛下大不敬!臣必把他绑回来,不负陛下......”
“谁敢冲撞了他朕要他人头落地。”
“这、这,是臣失言、臣失言......”谢文瑜也满头大汗了。
“不可怠慢,叫画师多画几张!”
春去秋来,转眼便是两年。卫之潜仍音讯全无。
忠贵妃给皇帝煲了粥,夜已深了,明日是皇帝二十二岁诞辰,可此时他还在批折子。
有人谎报卫之潜的消息被揭发,皇帝批复刑部关押。然后他接过粥。忠贵妃暗暗叹气。
除了对卫之潜太过偏执,他称得上是一位好皇帝。
两年前一场大火,士兵们都禀告奸臣卫之潜已葬身火海、尸骨无存,他不信,冲进寝殿吐血晕倒。醒转后把皇宫翻了个底朝天,除了卫之潜的故居和一处花田外一无所获。他对所有人坚称卫之潜没有死、甚至不肯让史官记载卫之潜曾为太后效力这段历史。他与卫之潜部族建交,两年间嫁过去两位公主,可最终只是从提格朗那里换取了一些与卫之潜有关的零碎。
他拒绝纳妃,也不与忠贵妃同寝。
朝臣们心中的猜测不约而同指向相同的方向,只是无人敢提起卫之潜的名字。百姓们刚结束了五年的暗无天日的压迫,生活在新政下不断改善,对皇帝也是爱戴偏多。天下平静了,显露出欣欣向荣的气象。
“卫之潜,我想起来很多事情了。可是你怎么还不出现啊。”
皇帝放下碗心想,明日诞辰会宴请一批使臣,得嘱咐打开库房盛放各部族送来的贺礼。
他摆手让忠贵妃退下,重回案前,拿起一封礼部的折子,诧异地挑眉。有位使臣初来乍到,却语出惊人。
说久闻中原皇帝诗文满腹、书法斐然,特意献上一副汉字祝寿。皇帝纳罕他们从哪里得来的传言,荒诞不经。
也罢,这个部族草肥马剽,若是需要新进一批战马倒是不错的选择。于是朱批落笔:准奏。
次日晚。丝竹馆弦、觥筹交错,基本上宾主尽欢。至少皇帝表面上如此,只是沉默了些。
一批千娇百媚的舞女退下,皇帝意兴阑珊。
“朕记得有份贺礼倒是稀奇,乃是一副汉字,”他开口笑道,心想这件事办完今晚便可早些休息了。“朕今日兴之所致,也书字一副以作酬答可好?传笔墨。”
马上有小太监来备笔纸供皇帝挥毫,心中将翰林院学士代作的诗回忆一下,洋洋洒洒便是一大张纸。
“愿两族互为友邻、永结同心。”皇帝微笑,心想然后马匹方面多给我们一些好处。
一旁有人献上使臣所作,皇帝接过。
字迹很一般,不如他写得端正呢。内容也不合礼法,哪有贺寿写诗经的。
但是他很喜欢。
“这,这位使臣在何处!”皇帝攥住太监的肩膀,脸却焦急地向客席上张望。“在何处?在......”
小太监疼的呲牙咧嘴未曾回答,只见皇帝松开他提起龙纹繁复的下裙冲下高堂,在一人面前堪堪立住。
此人高鼻深目,卷曲的胡子遮住了半张脸,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得让人惊艳、湛蓝有如深海。
那人神色激动,来不及说话被皇帝紧紧抱住。
席间宾客被皇帝发现稀世珍宝一般的神态震撼,宰相谢文瑜定睛一看,杯中酒全浇在了胡子上。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嘛......”
后来忠贵妃主动辞去一品女官之职,举荐一名异族男子担任皇帝近侍。皇帝自是应允。
宫中传闻,这名异族男子曾以使臣身份进京,为陛下贺寿时因书法颇佳、兼通文武而深得陛下赏识。自此成就一段佳话。
至于他写了什么,恐怕只能从野史中窥得一二了。
野史记载,一日皇帝怜惜近侍护卫辛苦,恩准留宿,二人为增进两族友谊探讨直至深夜。
皇帝:“你怎么写蒹葭?我要是认不出来,给你治罪,怎么办?”
他亲亲滚动着的、玉似的喉结。
卫之潜:“那只好......啊,任由陛下,惩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