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鄙凑近了些,道:“依陛下的心性,是不会将贵妃如何的,就只怕会借势扶李怡儿上位。”
淑妃扶住额头,道:“到时候,我与贵妃便都难过了。”
林鄙坐到淑妃身旁,淑妃微移。他道:“也不是没有办法,陛下年龄大了,似乎很相信天象之说呢。”
淑妃有些急燎,道:“可眼下……”
林鄙打断:“眼下,陛下忘却了贵妃才好。若被李昭媛抓住不放,周婕妤也亲口说了,到时候才真是难上加难了。”说完便给淑妃按起头穴来,淑妃也以为他心有主意,便不再说什么了。
刘英原以为陛下只是关她一时可如今已近两个月过去了,还不见旨意下来,上下宫庭更无动静。一边李昭媛又有了身孕,封了贤妃,一下更是如虎添翼,无人能望其项背。
一大早,刘英尚在梳妆,除了时常会听见的两声鸟叫,便还听有人在宫外叫喊。
一会安欢儿进来道:“李怡儿封了贤妃,她宫里的人便不得了。因您在禁足,她们便到宫门口来耻笑,我让小禄子和小豫子拿了大棍赶走了。”
刘英道:“何必与他们见识。”
安欢儿有些急迫,道:“娘娘您得想办法见见陛下啊。”
刘英用宫人新采的栀花浸了手,道:“本宫这些日子有吃有喝的,又能腾出时间来教养定儿,不好么?”
安欢儿又要开口,刘英便将旁带着露珠的花簪到头上,案上,地毯上都溅了不少水。
刘英俏皮道:“好看吗?你以为陛下是怎么想的?他是在给我时间自救!连周婕妤自己都说了,即便是皇帝他也堵不住悠悠之口。”说完又将头上的花掇了下来,掷进铜盆,又是惊起一阵水花。
刘英朝觅荷道:“定儿醒了吗?”
觅荷答:“三皇子这个时候也应醒了,奴婢去知会一声。”
安欢对刘英的闲定自若倒是瞧不明白了。这一天,宫中都回荡着合欢殿贤妃晋封的丝乐之声。
许才人害了周婕妤后也时常噩梦连连,日日又对着周婕妤憔悴惨白的脸心中不忍,又更是害怕沦为贤妃弃子。便禀了皇帝想到慈宁殿服侍太后,效仿昔日刘英之法以保全自身。
许才人到了慈宁殿才安定下来,贤妃本想卸磨杀驴才知王氏已金蝉脱壳只道:“贱婢!”却也不敢僭越皇太后。
或许是周丹赤滑胎,皇帝极为珍视李怡儿这一胎,不日就让李怡儿放手管领尚宫局。除凤印还在兰林殿,似乎完全已经遗忘了刘英,沉醉于贤妃终日的奉承和谄媚之中。
李怡儿又把何缀儿破例升成司仪女官,惹得六局不满,人心不服。长此,宫庭上下礼法混乱,以强凌弱者皆有,依主乱法者更甚。
一时内庭散漫,制度废弛,宫人皆以恩宠为度,以媚上为旨,刘英初建秩序不复。
又过一个多月,皇帝太后也开始对李贤妃打理的后宫颇有微词起来。
寻常妃嫔出行,都只是带些普通器皿茶件免得有需。只李怡儿每每大张旗鼓,恨不得将宫里能带的尽数都带上,力求人多气派。还心想若是能配她两个铜锣边走边敲才是真好。
草长莺飞,这日李氏又漫步太液池畔,望见远处铜雀台歌舞升平。
例来采选秀女未服侍陛下前都是在此处沿袭歌舞礼仪,可贤妃似有不悦。
她自怀孕来就生怕有人再夺了恩宠去,便绕液池一圈进入铜雀台。秀女们都衣装鲜艳,全身缤纷饰之。
看着她们一个个年轻貌美,又顾盼生姿贤妃更加不快。只在一旁冷冷看着不惊动诸人,其间一领舞身着橘色宫衣,周身缀着宫佻绫罗的女子很是耀目。
贤妃前行一步,何尚侍便大喊“贤妃驾到”。女官秀女们便都来请安,只那领舞孙氏后知后觉缓转两圈才施礼问安,倒是从容淡定。
细看之下长得还与刘英有些相似,在贤妃眼中只是越觉得她轻狂自持。
贤妃上台,掌事女官便上前问好。李怡儿也不理会,只朝那孙氏问道:“你是?”
“臣妾美人孙氏,给贤妃娘娘请安。”贤妃诧异她初封的位分之高,一边的掌事机敏,看出贤妃迷惑。
普通秀女一般也只是封为选侍,贵人。皆是由司教女官裁定再上呈皇帝,这孙氏样样出挑,即使未曾侍寝位分高些也不足为奇。
☆、火势
一旁掌事忙答:“娘娘,已经呈给陛下看过了。”
贤妃不屑想找个由头训诫孙氏,挫一挫她的威风。便紧咬着孙氏行礼微迟大做文章道:“孙美人,你自以为孤芳自持,便能有恃无恐,冒犯本宫吗?!”
众人皆惶恐跪下孙美人脸色发红道:“臣妾不知何错,还望娘娘明示!”
李怡儿大笑一声,道:“好个不知何错,你实在无礼。方才人皆行礼,偏你自以为特别?款款迤裙,在本宫看来,无异于搔首弄姿。”
孙美人来不及解释,李贤妃便吓道:“来人,孙氏目无本宫,拉下去,掌嘴三十,以儆效尤!”
孙氏不知何错便被哭喊着拉了下去,贤妃又狠狠白了一眼更是补充一句:“剥了她这身妖媚的衣裳!”
一时鸦雀无声,嘀咕不闻。
只听见孙氏受刑痛叫,何缀儿下手自然极狠。等贤妃浩荡离去时还不忘嘱咐掌事不准给她用好药。
两位掌教望着李贤妃远去的仪仗,其中一位叹了口气道:“真是祸从天上来啊。”
另一女官歪鼻斜目道:“什么货色,从前刘贵妃那般风光倒不曾有她嚣张。”
孙窕婉终是没得皇帝恩宠,年芳十七脸上便伤疤灼目。刘英那边只教养着自己的皇子,清闲自得。就等着内庭大乱,看皇帝陛下如何收场。
秋叶纷纷,天气日益干燥起来。
杨淑妃终于等到了机会,这几日天空一直惊雷。建云殿中,只杨妃林鄙二人。林鄙一早测算出今晚会有大雷雨,道:“蛰伏不咎,此乃大雷雨之兆。钦天监那帮人学艺不精,还以为是放晴之征。”
杨淑妃若有所思道:“很好,等了这么久,也让她风光了这么久。那便就是今晚,让李怡儿这个小婢偿还。”
林鄙面色倒和顺,只是担忧杨还芷是否过于冲动。
淑妃一边又跟甘棠道:“御药房那边安排好了么?”
甘棠答:“万事皆妥。只是不和贵妃商量商量吗?”
淑妃斩钉截铁,目光肯定,道:“不必,待会我自会去兰林殿。”
这晚,暴雷阵阵,有些当值的宫女太监都躲在房中。
合欢殿中却躁动起来,贤妃突然龙胎不安怕是要提前两个月早产。
一时大雨瓢泼,雨雾挡住了视线。雨水足斤足两地混了雹子砸下来,便是拿把伞出去顷刻间也覆灭。殿里去请太医和产婆的奴婢也仍是未回。
贤妃在床上疼痛不止,殿中乱作一团,人员进出叫忙不迭。
杨淑妃早早的来到兰林殿和贵妃作伴,二人坐在檐下。淑妃只是说让刘英今晚看一场好戏,一场翻身的好戏。
雨水如同断弦之珠,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像,一时更添了两声暴雷。
风雨中,一太监趁乱溜进合欢殿旁的小殿中用打火石一类的点燃了宫房。大火就着风势一下子就连着合欢殿烧了起来,由里到外,起火之处又恰巧是遮雨之处。
一边是接生一边是救火,惹得贤妃更加惶恐不安。眼瞧着挨着小殿的那面墙已渗了火气进来,众人又只得抬了贤妃到后殿去。
又要遮雨,李怡儿躺在床板上衣装凌乱,尴尬难堪无比。
左右又过了一个时辰,快到了后半夜。甘棠过来禀报说成了,杨妃才将一切告知刘英。
刘英震惊忙说:“李怡儿虽是歹毒,可她还怀着身孕!你也有过丧子之痛。”
杨淑妃满是不屑:“她怀着身孕又不是瘸子,我是放了把火却没有封她的宫门。明日便会有钦天监的人说是李妃不慈,善妒压迫死其他嫔妃之子导致天雷降罪。上次周美人滑胎也与姐姐断了关联了。”
刘英感恩杨还芷苦心便立刻赔罪,道:“好妹妹,适才实在是我昏聩了!”
第二日一切果如杨妃所说。
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贤妃早产两月生下了皇子,皇帝太后更是高兴。
又有钦天监其他官员趁势巴结,说是天命司凡,坠降尘世。四皇子是天赐之子!帝赐名竞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