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美人叹了口气,道:“我也实在未曾想到李氏会如此,若不是我以死相逼,今日定要受一番折辱。”
许才人宽慰:“那李氏也并不是大族出身,凭你今时今日的恩宠,来日生下皇子,位列四妃是指日可待的事。到时候怕她做甚?说不定还能被封为皇后呢。”说完,她便掩嘴笑了起来,仿佛已经料到周美人会做皇后并且自己也可得到提携。
周美人连忙打住,道:“不是还有刘贵妃吗,我瞧着她是个极稳妥又合陛下心意的人。”
许才人才说:“我听说贵妃也不是什么高贵出身。”突然两眼放光又想到了什么说:“那李怡儿从前似乎还是她的婢子呢。所谓有其仆必有其主……”
周美人有些憧憬许才人说的“皇后之位”,不愿再听她唠叨,若有所思起来。
这周美人命好,待到景元七年开春已有了近五个月身孕。也晋为了婕妤,只还未有新的殿宇整理出来故尚未挪宫。这下可惹恼了昭媛,明明承恩也不少却迟迟不孕。
这日李怡儿又在合欢殿发脾气,何缀儿犹豫着上前,看着打翻的一众饭菜道:“娘娘怎么将膳食都砸了?这蒸鸡,排骨向来是您最喜爱的啊。”
李昭媛怒中幽怨道:“这一定是尚食局送来的,所以本宫这么多年才不孕,又是刘贵妃!是她想害本宫!一定是她……”李怡儿形迹如同疯魔。
何缀儿道:“自从周婕妤有孕,您又信不过尚食局不是在宫中另开了小灶么?这些都不是尚食局做的,您大可放心。”
说完何氏又看了看满殿的熏香,连李怡儿床头都系着铁球,镂空之中都放着香片。
缀儿有些无奈,道:“娘娘,但是太医曾经说过,备孕之人少用香料为好。”
李怡儿从前做奴才的时候,偶尔去得沈萋阁中,那时便闻得满殿恬静的熏香,这滋味让她不忘。到了如今,仿佛只有名贵的熏香才能提醒她如今已有身至高位的荣耀。
李昭媛白了缀儿一眼,道:“你懂什么?平常宫人也配享有这些么?”缀儿再不开口。
其实更让李怡儿心烦的是她昔日羞辱过周丹赤,又担心她产下皇子报复,使自己恩宠流失。仗着有些权力便心计歹毒,巴望着周婕妤滑胎,更不愿自己动手。
这天找来许才人一同茗茶。昭媛衣着华丽,尽是珠玉,便是在许蘅漪眼中,不过是平添俗气罢了。
庭院里,她抿了一口茶道:“许才人与周婕妤情同姐妹呢,只是你本早于周婕妤入宫,相貌也不逊于她。如今她成了一殿主位,你仍旧只是个才人。依本宫看分明是她假着姐妹之情夺了你的恩宠罢。”
许才人何尝不知昭媛在挑拨,可依旧是拨动了她的心弦。
昭媛又让众人退下,拿出一个精雕的盒子,里面全是臂钏手镯一类,来赠于许才人。
许才人心动,可得知李怡儿要她加害周婕妤的龙胎时吓得跌在一旁,梨花带雨只说不敢。
昭媛恐吓道:“如果你不做,我今日便将此事变换角色的告知周婕妤和陛下,再发落了你!”许才人依旧不为所动。
李怡儿便又补充道:“呵,本宫没记错的话,你有个哥哥在仕为官吧。你知道的,本宫如今深的陛下信任,随便两语便可让他滚出朝廷,汝全家这么多年苦心孤诣的栽培也就前功尽弃了。”
许才人有些啜泣却仍旧拿不定主意。
李怡儿又道:“让本宫想想,是西北风沙好呢,还是燕塞苦寒的好呢?”
这番可慑住了许才人,她自知难以逃脱,便许了李昭媛成了马前卒。
☆、否极
许才人与周婕妤又同在毓德宫,周婕妤对许才人这个“姐姐”又信赖无比,万事听凭。
许氏便悄悄给周氏下了几日的药。又碰巧被周婕妤近身宫女秋云看到,许才人只得如法炮制也对秋云一番威逼利诱。秋云不堪胁迫屈从许才人,她做起事来一时如虎添翼。
可怜周美人蒙在鼓里,全然不知。
二月十一,是徐太后寿辰,皇帝在升平楼举行宫宴为太后贺寿。
事宜皆是李昭媛负责,大操大办给尽太后奉承,徐太后也是欢心无比。宴罢,皇帝太后先行。刚下楼,便听身后传来慌乱惊吵之声,有宫人大呼周婕妤滚下了楼梯。
来人立马将周氏暂挪偏阁,传唤了太医。孩子终是难以保住,周婕妤本就没了力气只得任凭泪水恣意流淌。
众人一时悲戚都不做声。这是许才人却站了出来,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道:“回禀陛下太后,周妹妹滑胎并不是她不小心。而是……”
一时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徐太后因好好的生辰宴败坏收场,本就不悦只道:“而是什么?速速道来。”
许才人望了刘英一眼,伏低了头道:“臣妾看到是贵妃推了周婕妤。”
刘英心中咯噔,已知中计。
皇帝也朝刘英看去,刘英半跪道:“臣妾并没有推周婕妤,不知许才人为何要如此说?”
许才人不依不饶说:“当时便是您走在周婕妤后侧,我也看得真切。”
太后冷哼一声,只看着面前这些女人争论。
杨淑妃朝许才人道:“楼梯间灯火昏暗,许才人说什么难不成就是什么了么?”
李怡儿这时道:“淑妃不信?周婕妤若如被推想必也自会有所感知。”转而望向祁睿,道:“陛下,不妨问一问周妹妹。”
太后身边的潘尚仪便主动入了内,拨开纱缦,好一会才出来。潘尚仪出来后道:“周婕妤现下还是有些不适,只也说了有被人推的感觉。”
皇帝有些愤怒,狠狠的拍着桌子,道:“宫中还有人敢谋害皇嗣!”只未说是刘英。
这时,李怡儿看皇帝疑心之上更添愤怒,心喜便道:“臣妾也似乎看见刘贵妃的手伸缩了一下。”说完又装作不敢相信的样子,平白挤出些泪水,道:“贵妃娘娘!你为何要这般啊?”
刘英实在看不惯她这副恶心人的面孔,干脆不回驳。太后又道:“还能为何?左不过地位恩宠。”
淑妃继续为刘英解释:“李昭媛,你可别错了心思,事实还不一定。”
太后反斥了淑妃,道:“淑妃,连周婕妤自己都这么说了,还有什么不确定。难不成这是一场绸缪已久的祸害?有或者元凶不止刘贵妃一人?”
皇帝有些恼太后的猜忌,也添了些口气,道:“母后!”说完看了眼刘英,给她机会辩驳。
刘英只继续跪着说:“臣妾不曾做过,还望陛下明查。”杨淑妃也下跪为刘英求情。
太后虽不满好好的生辰却被搅但身子不比从前,心计难费,只朝皇帝甩下一句:“哀家只希望陛下能管好自己的后宫!”说罢,怒火离去,竟也不顾周婕妤丧子。
良久再无人开口,只僵着。不知向来话少的王美人怎么突然开了口,道:“方才,的确是贵妃走在周婕妤身后的。”
皇帝即使再不听信诸人所言,可情况如此,也只得先禁足了贵妃再做思量。李昭媛,许才人等道:“陛下圣明。”
刘英泰然,无惧后果。她明白自己是皇子生母又救过陛下再加上此事扑朔迷离必是不能将自己如何,又思索谁会蠢到在此时动手。又想到楼梯间摩肩接踵,周婕妤不过是磕了一下怎就轻易滑胎。
回宫路上,月明星稀,寒风瑟瑟。杨淑妃一旁陪同,此事虽未将刘英如何,但是却让她们二人冰释前嫌。
刘英望着宫廊长街,火烛昏暗,叹气有些苦笑着说:“还芷,如今还只是春日我又便大折。”言语有些自嘲。
淑妃劝解道:“好在陛下还是相信姐姐的,姐姐放心,妹妹一定会想办法的。”
刘英见一向怕事的淑妃不再避事为了自己更可以全然不顾,欣慰的点点头嫣然。
杨淑妃自早些年失了皇子后便有段时间执拗于星宿天命,与钦天监里的林鄙走的颇近。二皇子走后,两人更有时机接近,长久二人便滋生暖情。
建云殿内只淑妃与林鄙二人,殿外也只有甘棠守着。林鄙约摸大淑妃两岁,生得周正,天庭饱满。“鄙”字是他自取,以表明自己不屑与其他人争斗的心志。
林鄙看着淑妃有些愁闷,道:“你还在为刘贵妃担忧?”
淑妃长舒一口气,道:“从前我们只为萧德妃徐太后烦恼,落了那李昭媛,如今恶虎反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