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罡定然不知跟他一起去东宫的小凤换了人,到那时,所有卧底全数暴露,而他们却不知道狄仁杰的底牌!
得赶紧脱身,要不然就来不及了。她剧烈地挣扎起来,谁知下一刻,李怿便进了房门,道:“别挣扎了,李将军这捆人的技巧源于禁军,你挣不开的。”
小凤顺势抬头,目光在他额上梅花印记与腰带上挂着的双鱼铜牌上停留一番,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惊讶地倒吸一口气:“是你!”
李怿早已注意到她直白的打量目光,此刻也诧异道:“你认识我?”
小凤复又垂下眼睛。
李怿心中疑心大起,追问道:“你想说什么?我从未见过你,你却是如何认得我?”
小凤盯着地面沉默片刻,抬眼道:“我告诉你,你为我松绑。”
李怿莫名其妙地道:“你看我像是傻子吗?”
小凤偏过头:“我可以不逃。”
李怿想了想,笑道:“行。”
随即连点她周身十八处大穴,确定她再也逃不掉,这才为她解背后的绳扣。
李怿道:“你可以说了。”
小凤:“……”
小凤哽了半天,但为了早日脱身,她还是开了口:“我曾见过一枚同样纹路的腰牌,是在随老主人前往终南山的时候……其中一人也曾带过相似的腰牌。”
随即小凤想了想她所知道的事情,挑了几件道:“我们救出老主人后,老主人执意前往终南山。我们都不知他的用意,后来才知道他想让那位叫做‘上官君竹’的人为他效力,但是那人拒绝了。”
“腰牌就是那时候在另一人身上看见的,那人没动手,可手上攥着铜钱,是个暗器高手。”
李怿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怎么觉得小凤的描述有些熟悉。
他转到她面前,直勾勾地盯着她:“你们是从哪条路入山的?”
“长安东,不知是何路,只知经过鄠县。”
李怿猛然沉下面色。
“你将你知道的所有事情说给我听,我为你解穴。”
小凤暗自咬牙,却发现自己内息受阻,完全动弹不得,只好接受了他的交易,从头说起。
李怿越听,面色越沉,到最后几乎有些脱力地靠在门框上。
袁天罡的事情,他从未听师伯提起过。他也从不知道师伯与袁天罡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上官颜是一个十分有原则的人,可当真有一日,要在雪中送炭的恩情和已经许下的诺言,与心中坚持的道义准则中来选择一样,又该有多么难以决断。
答应袁天罡,虽然成全了诺言,却毁掉了一直恪守的信念;而若不应,却要背负这段沉重的恩情与自我谴责,直到永远。
而上官颜,到底没有应。
只听小凤接着道:“……后来老主人与鲁先生,在回岭南的路上接到肖清芳的密信。那日,老主人与鲁先生的对话很奇怪,我也一直不甚明白。”
“他们说了什么?”
小凤再次回忆起那日她所听到的对话。因为这其中提到了文忠,所以她稍微多用了一些精神。
“大概是说,回信内容是否对不起文忠;老主人说,‘文忠住处偏僻,尚在掌控之中’。”
李怿的心中有些纷乱:“那大概是何时的事?”
小凤知无不言:“四月廿五日。”
四月廿五……不久后他便被通缉,他躲躲藏藏地返回终南山,在鄠县遭遇一场惊险的围攻。
随后才知道,师伯为了给他顶罪,已经束手就擒……
李怿死死攥着拳,忍住自己拔剑的冲动。
可有什么是不能让虺文忠知道的?想来,蛇灵中人都认为他是虺文忠的弟弟。
他有些替虺文忠感到不值。
李怿能看出来,虺文忠是个有良知和底线的人,虽然寒光寺那晚由于立场原因与他敌对,可自己仍是无法恨他。
虺文忠为蛇灵尽心尽力,然而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听说他后来不满于袁天罡的野心,在众人的围攻下受了重伤,如果不是被李元芳所救,大概就会死在某个荒僻之处,甚至尸骨无存。
他不再盯着小凤,转而望向门外黑沉的夜幕,生涩地挤出一句话:“你们蛇灵的人,全都没有心。”
小凤目光灼灼:“为了任务,死又何妨。”她在心底暗暗向老主人告罪,但是为了早日脱身扭转局面,又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
“好,好,好。”李怿转过身道,“你受了重伤,最好不要与我动武。否则,我不介意你的伤再重一些。”
说罢,运气于指,冲开对方窒涩的经脉。
小凤低着头,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握了握拳,下一刻暗运内力,悍然出手!
李怿瞳孔骤缩。纵然他身法极快,此时后退已是不及,只好勉力侧身,躲开她这致命一击。
掌风犹如刀锋,在他衣袖上留下一道狭长的断口。
李怿被掌风波及,左臂暂时使不上力,身法却极快,瞬间与她拉开了距离。
“你没有受伤!”
小凤冷笑道:“还要多谢你为我解穴。”说罢,破窗而出。
李怿刷地拔出剑来,剑势如飞鸿,一路追上去。
二人在狄府屋瓦上大打出手,李怿的剑法迅如疾风,动若雷霆,真气运转之间,犹置对手于莽莽苍山;小凤则从小腿处抽出两把短刀,招式诡异莫测,几乎捕捉不到行迹,像极了岭南山间的毒蛇,隐而不出,出则一击必中。
小凤无意纠缠,在挡下李怿一击后飘然后退,李怿咬咬牙,同时将轻功运到极致,拼着受她一击,在她身后猛然运气,手臂揽住对方脖颈。
小凤去势一阻,顿时窒息,下意识肘击向后,李怿眼前一黑。
“噗。”鲜血喷溅在房檐上。
李怿没有管她的任何攻击,看准她身后的穴位,运真气重重点下。
小凤顿时全身一麻,脱力地跪倒在屋瓦上。
李怿咳嗽几声,又吐出几口血,忍着胸口的闷痛,重新封了她的运气经脉,然后也脱力坐下。
他颤着手从腰包里掏出一个青色药瓶,倒出两粒吃了,又过了片刻,方觉得胸口的窒闷少了一些。
他背起小凤运出轻功,因为受了内伤,背上还多了一个人,故而速度有所减慢,却也是和他们共同的目的地一点一点靠近了。
他本想将小凤留在狄府,可一想到对方并未受伤,自己一离开,府中并无能制住她的人,所以仍是带她一块走。
适才来不及多想,可身周掠过的风却让他的头脑稍稍运转了一下,然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既然小凤并未受伤,那么就说明虺文忠并没有打伤她。
那虺文忠……
他的额头突然涌出剧痛,眼前一黑,几欲摔倒。
“是的,我并没有打伤她。”
虺文忠看到袁天罡与小凤从正门进来,暗自眯了眯眼,在狄仁杰与李元芳惊骇的目光下,并指运气,点向李元芳的后颈穴道。
狄仁杰沉痛地闭上眼睛。
虺文忠扯出一个笑,他是在笑自己无法掌控的命运,可旁人全都以为是在笑狄仁杰。
他真的再也没有后路了。
他定了定神,向狄仁杰道:“这一切,从开始就是早已精心策划好了的。”
不是的,至少在寒光寺时,他付出过真心。可一个杀手的真心,除了让同僚骂他背叛组织,外人也只会笑他装腔作势。
狄仁杰看着走过来的鲁成:“你究竟是谁?”他心底早早有了一个答案,就等着对方揭晓。
“狄仁杰聪颖过人,推理如神,难道连这一点都想不明白?”
狄仁杰冷笑一声,笃定道:“袁天罡并没有死。”
袁天罡缓缓揭下面具,露出了一张截然不同的面容。
“不错,我才是真正的袁天罡。”
第42章 东宫
更漏乍然作响,皇城内部,东宫之中,气氛沉重而凝滞。
东宫之中,蛇灵的紫衣人兵器出鞘,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地警戒。众人隐隐包围着一座偏殿,灯火通明,其中传来隐隐的说话声,在空寂肃然中格外引人注目。
李怿轻轻落在殿顶,由于穿了一件深青色的及膝短袍,加之小凤的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并未被任何人察觉。
李怿解开了缠在身上的绳子,将小凤平放在房顶。瞥到她隐含怨怒的神色,道:“你还是不要发出声音的好,不要打扰了你们老主人的大好谈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