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现在还不知道?”罗盈惊道。
“他知道了,所以我们才这么急着找您。”小秘书解释。“罗小姐,您就当是救救简先生——我跟了孟总这么多年,也算是看在眼里,要是真到了那一天,他是绝对……”
说到这儿,罗盈突然紧张起来。
“绝对……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绝对不会独活。”
讲出这句话,小秘书几乎快支撑不住。孟词捏了捏她的手心,虽然没什么力气,却好歹给了她一些信念。“罗小姐……求求您,真的求求您。”她竟放开孟词的手,直勾勾跪在罗盈面前。“事关生死,您是在救他的命。”
罗盈吓得浑身发麻,也没想起去扶人的事了。眼见小秘书低低抽泣,她又抬头去看孟词,只见那女士的眼角也是滴不尽的清泪。
这便是生死相随?罗盈不解。她从未有过这种体验,也不是很相信“此生只为一人去”。
爱情,只是生理反应。所有的心动都可以谋划,所有的相思都可以铺排。走进一个人心里,成为他此生无法忘记……都不是什么难事。
但此情此景容不得她那样说。于是她只得抛出一个一直疑惑的问题:“那你们想过以后吗?简先生要是知道了真相,会更难过。到时候……他会痛恨自己一辈子。”
“他不会知道,”小秘书抢着道,“只要您不说,他不会知道。”
哦,罗盈明白了。孟词的意思是,让自己去分散简埃的注意力,然后在他可以承受的时机,随便找个理由分手。
压力山大啊。
“孟总,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罗盈叹道。“换我是您,我绝对不会这么伟大。”
孟词轻轻地笑了,眉头却依然是哀愁的。她长得不算漂亮,人却很有古意。即便是病入膏肓,也依然不失美丽。罗盈想,如果自己是男人,也会为她着迷的。可如果自己真是男人,恐怕还配不上孟词这样的女人呢。
小秘书回头望望孟词,这次却没再说什么。她跟了孟词七八年,也深深陷困于这段坚贞的爱情。难过算什么,痛苦算什么。这世上的唯一希望,就只有活。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万事空。
罗盈终是答应了孟词的哀求,反正这件事她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如果做了,不光能赚钱,还能救一条人命。当然了,她还是觉得这事情未必就像小秘书说的那样板上钉钉。殉情诶,哪有那么容易?尤其是男人,不转头另娶已经是有情有义。
但换个角度来想,她就更能说服自己了。拒绝,就是让一对有情人同时陷入绝望。接受,就是给两个人都带来安详。
也算是积德吧。
孟词很信得过她,直接付了全款,金额还远远高于她定的档位。罗盈不是那种只看钱的人,但看到短信里的数字,她那内疚的神经还是短暂地麻痹了一下。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她极为擅长让别人喜欢自己。不是讨好,而是钓,是下钩。简埃开始约她吃饭,约她出去玩,他照顾她,像是照顾一个孩子。
在他面前,罗盈几乎就要迷失了。她这才知道何为璧人、何为佳偶,简埃和孟词,当真是天生的一对。
她很想吻他,可又不敢。
很多人都看过《天龙八部》吧,她觉得自己的处境像阿紫。像,又不像。阿紫迷恋的是那个深爱阿朱的萧峰,而自己迷恋的则是那个深爱孟词的简埃。她希望简埃也喜欢自己,那正是她的任务所在,可她又不希望简埃喜欢自己。
那样的话,简埃就不是简埃,爱情也不是爱情了。
或许这个世界上很多第三者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态:他可以爱她,为什么不能爱我?可那些人也忘了,一个肯为新人背叛旧人的人,来日定然也会瞄准更新的人。
“罗小姐,别忘了我们后加的几条约定,”小秘书发来新的消息,“另外,进展能否再快一些,孟总怕是等不及了。”
是夜,罗盈带着简埃,去了酒店。
……
距离小旅店还有一段路程的时候,罗盈的心脏突然剧烈地难受起来。像是熬夜后的心悸,一只无形的手在狠攥她的心脏,如同摘桃一样死命拉扯。
见她蹲在原地,本来已经下了坡的男人又爬了上来。“没事吧?”他殷切。
罗盈没说话,只是摇摇头。她从小心脏就不太好,因此格外惜命。可她又是个热衷于冒险的人,凡事不刺激,她便觉得无趣。
这辈子就像坐过山车,至高点落,至低点升。她把自己逼到生死关头,方知还能再前进一步。
男人把保温杯拧开,往杯盖里倒了些热水。是刚刚吃饭的时候灌的,罗盈把口罩摘下,水蒸气热乎乎的,直烫脸。
“谢谢。”她将杯盖还给男人,自己则试探着起身。接下来的事,大概是在一瞬间发生的。脚下突然一滑,罗盈下意识乱扑乱抓。只听男人“哎呀”一声,也被她拖得滚了下去。身上不断吃痛,心里越来越慌,一男一女的尖叫在山谷中回荡。
死了,罗盈想,这回真死了。
背包缠上好几次树杈,可那脆弱的纺织布哪里抵得过超高速的下滑?终于死死抱住一根粗壮的树身时,罗盈不禁泪如雨下。
但这死里逃生的喜悦在下一秒就被恐慌取代,那男人不会摔死了吧?罗盈大叫:“你在哪儿!”
不知他叫什么名字,罗盈急忙去摸手机,试图去看他的微信资料。却发现手机早已自由飞翔,大概是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这下罗盈彻底傻眼——她是兜里空空,脑袋里也空空啊。
“五——块——钱!”她大叫道。“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男人的回应从下方传来,听起来颇为疼痛。“这儿……”他道。“你可能得拉我一把。”
罗盈顺着声音的方向缓缓往下爬,只见不远处有一个石台,虽不算高,但这么直直摔下去也够受的。“你没事吧?”她看着那地上的人影问。“骨折了吗?我手机没了,你能不能打120?”
那五块钱缓了缓,还是自己爬了起来。他扶着石块艰难地站立:“我手机屏碎了。”
罗盈愣了愣神,心想,原来他没事。“那你上来吧,不过我们这是在哪儿啊?是你上来还是我下去啊?我不知道怎么走。”
男人仰头看了她一会儿,又深深叹了口气。庆幸背包还在,他翻了翻,确认重要物品没有丢失。“我现在从这里爬上去,但是上面太滑,没有着力点,我需要你固定好自己再来拉我。”
“哦哦,”罗盈猛点头,“你放心,我练过,下盘稳。”说着,她将腿勾上了身后的一棵树。
练过?男人不太敢信。练过还这水平?
他心里没底。
搬了几块石头垫脚,他大部分力量还是用在了攀爬上面,最后一下才求助于那姑娘。“往东走,”他指着一个方向道,“那边有路牌,刚才掉下来的时候看见了。”
第 7 章
回到小旅店时已将近下午四点,罗盈没有带钱包的习惯,所有东西都在手机里。这下,更是连房费都没法付了。好在那男人有现金,二话没说就借了她一千。
好人啊。罗盈热泪盈眶,像个老干部一样牢牢握着男人的手,上下摇动。“我买了手机就还你,”她拍着胸脯保证,“我这人从不赖账。”
“嗯。”男人表示相信。
“能再借我点儿吗?”罗盈厚着脸皮发问。“不够买手机……”
男人果然犹豫。
罗盈忙摆手:“没事儿哈哈没事儿,我就那么随口一说。”
“我身上也没带那么多。”男人解释。“今天也下不去了,这里封山,明天我跟你一起,这样也好办。”他指了指自己的衣兜:“正好我也得换屏。”
姑娘的心又跳起来了,不过并非是那种难受的感觉,而是一种迎合氛围的冲动。这冲动她很熟悉,毕竟以前发生过太多次。
“你也别走啦,就在这儿住吧。”罗盈请求道。“两个没手机的人,分开也不太安全啊。”
这理由似乎不是很充分,但她知道只有这样的“不充分”,才能充分传达自己的意愿。也不知男人到底明不明白她的“意不在此”,反正他是答应了。
二楼,207。
罗盈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