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男子放下碗筷,疏月也吃的差不多了,便起身收拾桌子上的狼藉,男子欲帮忙,却被她挡了过去,最终却变成她洗碗,他在一旁看着。疏月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便利落地将盘子和碗筷放好,洗手擦干净。
男子还在看着她,似是有话要说,疏月猜测他可能是要问她的身份,他既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也没有隐瞒他的意思,遂开口道:“那寻人帖中寻的人是我,不过我也不是慕家什么尊贵之人,只是个粗使丫鬟罢了。”
她的话中隐隐有些自嘲之意,抬头时却瞧见男子微愣,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师父是个爱开打趣的人,却并不非贪,他醒来后若提及送你回去拿赏金,你且当没听过。”
听他这么说,疏月不禁讪笑一下,是她自作多情了。
“好。”她一口应下,瞧见他还站在那里。天色暗下来,这男子身形瘦弱,今日又穿了一身玄衣,好像一不小心就融入这夜色里。
“天黑了,又降了温,进屋吧。”可能是往日婆婆妈妈地管着慕霁习惯了,她随口叮嘱道。男子身形一怔,愣了好一会儿方才道了句:“好。”
他转身进屋,掌了灯,又走出来折进她住的那间药房,帮她把屋里的烛火点燃。疏月跟着进去,心底凭生出一阵暖意,几乎没过脑子,心里的话已脱口而出:“公子面色比常人苍白,身子似乎也很羸弱,可是受过伤?”
可能没料到她会这么问,男子的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瞬间又恢复如常,“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虽保住了性命,身子却垮了,只能靠一些药物日常调理。”
疏月直觉自己有些唐突,他连姓名都不曾告知,如今问这些,的确是她不对。
“抱歉,是我多嘴了。”
“不会。”他勉强笑笑,似是怕她多想,补充道:“师父本就是医者,见我身体不好,就教我习医。”
“原来如此。”疏月了然,不好再多追究些什么,兀自看向窗外,夜色更浓,林中的风沙沙作响。
“不早了,你且歇下吧。”男子说罢,退出屋内。
“公子也是。”疏月跟过去关门,到门口的时候,却见男子顿住,他转身看向她道:“清明,我的名讳,公子二字……”他似乎想到什么,摇摇头道:“以后就叫清明吧。”
“是,疏月,公……”她正想开口,见他在看着她,改口道:“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好。”清明笑道,转身回了房。
疏月将门关好,繁杂的思绪涌上心间,眼下伤已大好,该作打算了。
第8章 拜师学艺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疏月已经醒了。这一夜睡的并不踏实,辗转反侧怎都睡不着,睡着后梦魇了好几次,她索性起身去厨房做早膳,顺便给翁老煮了碗醒酒汤。
才刚做完这一切,厨房门被推开,清明瞧见眼前人愣了一会儿,仿佛还未清醒,定了定神方才道:“你伤势还未痊愈,做饭这样的事还是我来吧。”
说着已朝这边走来,见膳食均已做好上桌,便没再言语。
这里是他家,疏月心知这样的行为或许有些喧宾夺主,遂解释道:“不碍事,我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只能做这些聊表心意。”
“医者救人不为回报。”他面色有些冷,语态平淡,不知是不是在怪她擅自动用了厨房。疏月暗暗打量着他,盘算着该说些什么以挽回局面。
赶巧这时候,翁老进了屋,瞧见桌子上有饭菜,两眼放光坐下来招呼道:“一起过来吃,都愣着做什么?”
清明闻言先一步坐在翁老身旁,见疏月一动未动,翁老督促道:“你这女娃还等着我过去请你入座?”
“不敢。”话已至此,疏月也不再矫情,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正与清明面对面。因刚刚气氛有些尴尬,她没敢抬头看他,只埋头用膳。
翁老圆咕隆咚的两个眼睛在她与清明间来回扫视,犹如察觉到什么,毫不顾忌地开口问道:“你小子是不是昨晚趁我睡着偷偷轻薄人家姑娘了?”
翁老语出惊人,疏月刚入口的饭菜差点卡在嗓子里,她侧头掩面轻咳好一阵,因咳得急,脸也有些涨热,待气息平稳才解释道:“公子为人正直,自然不会那样,您想多了。”
清明倒是并没当回事,好像已经习惯了翁老的打趣。
翁老见疏月脸色微红,一看就是经不起玩笑的人,反而变本加厉道:“我这徒儿既然这么好,你嫁给他如何?”
疏月的情绪尚未平复,倒是清明坐不住了,撂下碗筷郑重道:“师父明知她是慕府少爷不吝重金要找的人,自然是对他极为重要的人,又何必开这样的玩笑。”
“我……”疏月想要解释,恍然意识到她与慕霁的确不清不白,方才补充说:“我本是慕府身份低贱的丫鬟,配不上公子。”这一句话既解释了她与慕霁的关系,又表明心迹。
翁老眉头一皱,放下碗筷,目光炯炯地看向她,“如果是个丫鬟,能这么被重金悬赏,想必也不是普通的丫鬟,再者就是犯了事,你究竟犯的何事,让这慕小少爷这么焦急寻你?听说他因这事和慕家家主闹僵了。”
他的一句话着实把疏月问住了,若是一普通丫鬟的确不值得他这么做,可她总不能说偷走了慕霁的心吧,这样未免太自负了。
见她沉默,清明把炉子上煨着的醒酒汤端来放到翁老面前,“喝了吧,疏月特意为你熬的。”
见有吃食,翁老喜笑颜开,盛出一碗尝了一口,瞧着疏月道:“你这女娃手巧面善,不像是坏人,若是能留下来给清明做个伴就好了。”
见他又开始说浑话,疏月知翁老已不打算追问,赶巧心里有个念头,便脱口而出:“不如我也拜您为师,以后就跟着您学习医术吧。”
虽是就着玩笑话说的,却是疏月心中所想,慕府定是不能回去的,她若想在这江湖立足,必定要有一技之长,眼下正好有这样的一个机会。
这一句话非但引起了翁老的注意,连清明也定定地看着她。
疏月当下打定主意,起身对着翁老跪拜道:“求师父收我为徒。”
翁老错愕,与清明交换个眼神,“不是我吝啬,只是老头子我上了年纪,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平常也不喜欢在一处久留,东颠西跑的,你一个姑娘家跟着我多有不便。”
疏月心知机会不多,若错过这次机会,又是奴籍,连卖身契都在慕府,出去定不会有好下场,便跪地不起。
翁老顽劣惯了,见她如此认真,反倒没了主意,遂向清明投去求助的目光。清明会意,叹了口气起身到疏月身旁,用了几分力道将她扶起来。
“你身子尚未痊愈,地上凉,起来说吧。”
话已至此,疏月不好继续赖在地上,用祈求的眼神看着翁老。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都是一只脚迈进棺材的人了,的确不合适,再者,学医需要毅力和天分,不能强求。”翁老避开她的目光,瞧向别处。
“毅力我有,至于天分,您还没教又怎么知道我行不行?”疏月态度坚决,她向来能屈能伸,且心意已定。
翁老的目光重新放回到她身上,又看看清明,沉沉地叹了口气,“我的确不再收徒,况且毕生所学均已教给清明,要不,你和他学吧,至于他收不收你,全凭本事。”撇清包袱后,他又喝了一碗汤,趁疏月还没缓过神的功夫溜出门。
一时间,厨房内仅剩疏月与清明二人,她将一腔祈求全托付到他的身上,清明眉头微皱,似乎对师父的安排颇为不愿。
“求公子收我为徒。”疏月此时已拿他当救命稻草,别无退路。
清明单手扶额,沉吟好一会儿才说:“我考虑考虑。”
疏月心知做事要趁热打铁,但眼下也不宜逼得太急,便先收拾碗筷,给足了他思考的空间。再回神时,原本站在屋内的男子已不见踪影。
整理好一切后,疏月走出厨房,瞧见清明正站在屋前的台阶上沉思,为了不打扰他,她便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等他的回复。
初升的太阳穿过层峦叠嶂打在身上,带来了几丝暖意,昨夜因思索一些事情几乎一夜未眠,这会儿正困得慌,偏偏此时又不能离去,她索性站在他身后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