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地上人瑟瑟发抖胆小怕事的模样,慕霁与疏月交换个眼神。疏月定了定神,方才问道:“是侍郎大人亲自下的命令?”
“不、不是,说是拿了侍郎大人的腰牌传的口谕。”县令的头几乎埋在地上,语气微微颤抖。
见这县令并无隐瞒,慕霁挥手道:“起来吧。”
县令闻言方颤颤悠悠地起身,却不敢抬头看他们。县令名为付吴安,四十五岁才考中举人,掏了银子上下打点勉强得个小官,临江城又不注重朝堂之事,只担了个闲职充充样子,处处都不敢得罪人。
“你可知那位侍郎大人已失踪多日?”疏月并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
县令犹豫片刻,方才回道:“小的曾派人去找过,并没有找到。”
疏月见这县令胆小怕事也问不出什么,便不再发问,因担忧三位家主中毒之事,也没有立即离去。
等出了宴客堂,药已熬好,那守卫正准备给各个家主送药,却被疏月拦下来,“把药端过来。”
那守卫闻声朝疏月走过来,疏月端过药碗闻了闻,不对,药草被换了,她当即把药碗摔到地上,刚从宴客堂出来的县令被吓得一个激灵。
“这药是谁熬的?又经谁之手?”
慕霁见状便知有蹊跷,当即拔剑抵在那守卫的喉咙,“如实交代。”
守卫动也不敢动,双腿直打哆嗦,“厨房里的小红熬的,我负责端过来,再没有别人了。”
“带我去厨房找那小红。”疏月说完,慕霁手中的剑又向前一分,眼看就要插进喉咙,那守卫不敢怠慢,便带着慕霁和疏月走向厨房。
厨房里并没有小红的身影,只有一个药罐子,疏月检查一便,果然,里面的药被换了。
“县令大人,你府中有内奸,你知不知道?”
“小的不知啊。”那县令满脸委屈,眼看就要跪下。
疏月也不再多说,重新开个方子递给他,“叫人再去抓药,这次要派个靠谱的人,不容许出半点差错。”
“是,这就去。”县令拿过方子出了门。
慕霁的剑还架在守卫的脖子上,疏月目不转睛地打量那守卫,“这小红是什么时候入府的?”
“大概是一个月之前,在府衙门口挂了个卖身葬父的牌子,我们县太爷瞧着她可怜,给了几两银子将她买来府里使唤。”守卫不敢怠慢,老实答道。
“看来这县令是看走了眼,买了一白眼狼。”
眼下这小红不见踪影,多半是已经逃了。可如果是小红下的毒,那指使她的人又是谁?
“等药买回来,你来煎药,煎好之后给三位家主送去,若是有半点差错,回头拿你是问。”疏月交代道。
“是。”守卫哆哆嗦嗦地应道。
疏月与慕霁对视一眼,慕霁了然,收回剑,携疏月一起出了县衙。
柳芳生还等在门口,见他二人出来便迎过来,慕霁吩咐道:“查一下县衙厨房里一个叫小红的火房丫头。”
“是。”
慕霁与疏月一同上了马车,已是夕阳西落,而这一日的事情,仿佛才刚刚开始。
“我们去哪?”疏月见慕霁面有疑虑,便知今日这事还没完。
“回府,换衣裳。”
“为何?”
“小爷带你去快活。”
第40章 暗藏玄机
疏月没想到慕霁会带她来无忧阁,还那么明目张胆,理直气壮的。从县衙出来后,他们先回慕宁宅换了身装扮,疏月仍像上次那样扮作男子,慕霁虽一身日常服饰,也难掩英姿。
纵使临江城动荡不安,却并不妨碍这城中喜好风月之人找乐子,无忧阁内歌舞升平,与上次疏月来时相比并无半分冷清。
老鸨见慕霁与疏月气度不凡,便亲自迎上来,伸手就要拉慕霁的衣袖,被疏月拿着手中的折扇挡下。慕霁唇角含笑,揽过疏月的肩,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老鸨当即愣了片刻,但到底是见过市面的人,又很快恢复那副迎客的笑脸,摇动手中的蒲扇道:“公子好男风,咱们无忧阁也有新来的小官,还都是雏呢。”
疏月将折扇甩开,掩面轻笑。
慕霁见她这般模样,挑衅似地握住她的手腕捏了捏,转而对老鸨道:“挑一间上好的卧房,叫你们的花魁过来。”
见老鸨还愣在原地,又补充道:“那批小官也叫来。”
“好嘞,客官跟我来。”老鸨兴致冲冲地带着人往楼上走,路过一侍候茶水的小丫头时,嘱咐道:“叫烟花准备接客。”
“是。”那小丫头应着,先一步上楼去准备,老鸨紧跟其后。
快到二楼时,慕霁忽然凑到疏月耳边低语道:“我只好你。”
疏月微怔,方意识到他在解释好男风之事,仅笑笑,并未说什么。
老鸨一直走到走廊尽头才停下,推开里面的房间道:“就是这里了,二位客官稍等,烟花和小官们马上就来。”
将二人请进屋后,老鸨关上门便离开了。
疏月在室内来回打量,这地方并不陌生,上次与白面书生见面就是在这间卧房。此时,卧房门口的那张屏风被撤掉,屋内的其余摆设未变,香炉内溢出淡淡的熏香,瞧不出有什么异常。疏月掀开香炉,从袖口摸出一个小药瓶,将白色的药粉撒进去,将香炉盖子盖好。
没过片刻,门口传来敲门声,有人禀报道:“公子,烟花姑娘来了。”
“进来。”慕霁慵懒地坐在榻上,倒是有几分前来享乐的大爷模样,疏月静坐在他身侧,随机应变。
片刻后,一姿容姣好的女子带着一众小官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将点心和茶水摆到桌上后,丫鬟便退了出去。
疏月在瞧见女子时不由地多看了一眼,是当时在白面书生房里的那位,小官一共四人,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尚未长成,弱不禁风,脸上虽铺着白白的粉,却掩不住眼角通红,想来是哭过了。
疏月收回目光,瞧见慕霁并未看那些小官,而是在盯着自己看,便轻咳一声,镇定心神道:“听闻烟花姑娘琴艺非凡,不知今日可否有幸听上一曲。”
“荣幸之至。”烟花绕到琴案前坐下,也不问听什么,素手波动琴弦,婉转的琴音在室内飘荡。
疏月的目光落在那些小官脸上,一时犯了难,转头看向慕霁,慕霁会意,对几个小官招呼道:“过来给爷捶捶腿。”
小官慢悠悠地挪过来,分散在慕霁和疏月二人身侧,那两个小官还未在疏月身旁坐下,慕霁便伸手将他们拦下来,“她听曲,你们四个伺候我就行了。”
“是。”
二人起身,凑到慕霁身侧,四个小官围着他分散开,两个坐于榻上为他按着肩膀,另外两个蹲坐在地上捶腿。
疏月斜睨了一眼,这家伙当真会享受,遂端起放于手边的茶浅酌了一口,随即目光扫向茶碗,是新出的雨前龙井,茶香还有几分熟悉。
“这茶?”疏月言语间有疑惑,目光却没有看像任何人,更像是自言自语。
烟花手下的动作未停,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是前几日新送来的雨前龙井。”
“这样啊。”疏月放下茶碗,侧头看向慕霁,那几个小官眼皮子发沉,地上蹲着的其中一个已经开始打瞌睡。
慕霁并未在意,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点头道:“清香四溢,唇齿留香,倒是好茶。”
疏月从榻上起身,踱步到弹琴的烟花面前,伸出手中的折扇挑起她的下巴。烟花仰头看向疏月,手下弹琴的动作乱了,琴音漏了一拍,却未停顿。
“前段时日我们曾见过,不知姑娘还记不记得。”疏月学着慕霁往常的样子,唇角勾起,露出一个自认为还算玩世不恭的笑。她恍然想起来,不止是前日,早前慕霁带她游湖时撞的那艘游船上,也有这位烟花姑娘的身影。
“烟花每日接待的公子众多,一时记不清了。”烟花柔声答道,手下的动作娴熟,即便未看着琴弦,仍没出太大的过错。
“那日是一位白面书生请我来的,你就坐在屏风前弹琴。”疏月收回手中的折扇,提点道。
到底是个惹人怜的娇嫩美人,她方才的动作并未用力,烟花的下颚竟微微泛红。
烟花手中停顿,琴音戛然而止,余音绕梁,“想起来了,我与公子的确有过一面之缘,公子刚进来,那位白面公子就叫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