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96)

但姚岸就乐得这么自在,他知道什么时候怠会儿工觑一眼手机,知道把香肠藏保温杯里偷吃点东西,也知道逮着一个倒霉醒目的,吹俩口哨劝他珍惜生命。

“哔——穿绿泳裤那哥们,对的没错就是你,别站在滑道口听见没有!”

“喂,小朋友,在深水区别玩过头了,你小伙伴快被你呛死了!”

“请勿将物品抛入泳池——抛你自己也不行!”

姚岸一口气揪了仨,气势当头,威风凛凛。

远远又有一白花花沿池跑的身影,属于违规操作,姚岸哨放在嘴边,卯足威严:“那边的——”

“那边的”听了声令,停了下来,水泌泌地淌湿了脚下的木地板。

姚岸咳了一咳:“过来,我当面批评。”

要接受批评的人哧声笑了,一边走到他在的桥头,一边拧干T恤上的水:“有何指教啊?”

“这位游客,请你端正态度,好好聆听教诲。”姚岸抢过他手里的衣料,往下拽了拽。

“聆听着呢。”名为姚见颀的游客这么说着,却伸手去把玩救生员的银哨。

“……”

“我也想要这个。”姚见颀说。

“……好。”

训诫不成了,姚岸上下量着对方湿成培恩灰的短袖,问:“上哪玩去了?”

“那个。”姚见颀朝那头的游乐项目偏了偏下巴,“陪圆锥玩了一趟,他玩出了瘾,我就赶紧溜了。”

U型板是最热门也最不低龄的项目,没有坐着飞机或火烈鸟泳圈的小孩子,全是出类拔萃的男男女女,超越一米四,所向兼披靡。

“去你的所向披靡。”陈哲死抱着隔壁儿童游乐区的乐高立柱,“要撒疯你自己去吧,放我一个人苟且就好。”

“堂堂男子汉,怎么能这么没斗志呢!”余沿追掰不开陈哲的手,就一屁股坐进浅池里,挠他的脚板心。

“哎呀哈哈哈……”陈哲痒得直踩水,转个圈继续抱着,“你放过我吧壮士,我真的恐高,不骗你。”

“这也太不够意思了。”余沿追挠不到了,盘坐在水里委屈,“你不陪我玩我找谁啊,两人一艇呢。”

“找姚见颀呀。”陈哲朝木桥那头努努嘴。

余沿追朝后头扫了一眼就火速撤回来,当即抖了抖牙:“才不去自取其辱呢,他俩在一块看谁都碍眼,我站中间就仨字——好、多、余。”

陈哲咯咯笑:“你倒比以前有觉悟多了。”

“谁稀罕这点觉悟啊。”余沿追直摇头,仰头问天花板,“我就不懂了,谈恋爱能有个什么劲?”

陈哲歪头靠着柱子,说:“你又没谈过,怎么知道有劲没劲呢。”

“脚趾头想都知道,男朋友哪会比兄弟靠谱。”余沿追站起来,提了提红色的印花泳裤,咧起大白牙,“所以兄弟,咱去冲浪不?”

“不去,兄弟。”陈哲再次以全身的抗拒树起一个反例,只余一根食指了他一条明路,“你找找别人呗,看有没有落单的。”

余沿追重叹了口气,现实让他只能另辟蹊径,他顺着陈哲的手指打望,都是些看孩子的家长:太胖的男人不行,怕沉船;太瘦的女人不行,怕翻船;年纪小的上不去,年纪大的下不来。

逡了好一会儿都没着落,余沿追正打算转移阵地,恰恰好就瞅着了大象滑滑梯旁边的一个背影。

斤两刚好,肌肉匀称,造型修长,有点儿拽,横看像个胆识之士,竖看像个性情中人。

“就是你了!”

余沿追拳头包在掌心里,冲陈哲撂了句“找着伴了”,踩腾着水花直奔目的地。

姚岸瞥了眼又去拉伴儿的余沿追,瞧不大清,从鼻子里笑:“他疯他的,你玩你的。”

“不想玩了,有点冷。”姚见颀的牙齿很应景地战了一下。

姚岸条件反射地脱自己的衬衣,被姚见颀止住了,他松开姚岸的哨,说:“我下水里待一会会儿就走了。”

“那么快,不等烟火晚会了?”

“今年起码看了7次。”姚见颀说,“我现在烟火晚会PTSD。”

姚岸哈哈大笑,自打他来兼职,姚见颀来的不在少数。俩人每次都趁着换班的一小时溜到外头吃吃玩玩,结束前也回来得风风火火。两个夏天够他们遍寻这个乐园,也包括在盛烂的焰火下牵手拥抱。

“那你回吧,正好我今天得刷泳池。”姚岸拍拍他的腰,“早点睡别等我。”

“我不想走的。”姚见颀倾下身,语气怪黏的,“是就快去集训了,一堆东西还没收。”

“知道。”姚岸忍俊不禁,“你哄什么哄。”

“我是耙耳朵嘛。”姚见颀蹙眼笑。

又从哪儿学来的佻达话,每每都施在姚岸身上,越斥越变本加厉地讨。

姚岸隔空拳他,他却像毫不自知,拎开胶着在皮肤上的衣料,似乎还藏着几句更过分的。

“小哥哥。”

女孩的声音,结伴而来,泳衣缀着一水儿的藕粉荷叶边,姣姣漾漾。

姚岸与姚见颀对视一眼,都不知喊的是谁。

“呐。”为心的跳出来,把手一摊,现出一个银质耳钉,芭蕾舞女踮脚提裾,在室内光下险些瞧不见。

“另一个掉进泳池了。”

姚岸心中咯噔一跳,可别——

“能帮忙找一找吗,拜托?”

不许将贵重物品带入泳池!姚岸生出将这条规章纹在小臂上的念头,表面却只好对女孩们笑:“在哪里丢的呢?”

“不记得了唷,大概是在懒人池吧,我们玩了好多地方。”

“好好。我尽量找,不行的话10点半换水再仔细看看。”

“不急不急。”

等女孩们连连道谢又蹀蹀走开,姚岸才瘫也似的伏在了桥柱上。

“这怎么可能找得到!”

姚见颀从方才旁观到现在,随他的视野侧下头,说:“不用担心。”

“啊?”

“耳环没丢。”

姚岸促地坐起来:“何出此言?”

“本来就只有一只耳环。”姚见颀抿嘴,边回想边道,“那个女生的右耳没有耳洞。”

“?”姚岸惊了,“你看那么仔细的?”

“领地意识。”姚见颀在他耳垂上掸了一下,悠悠地说,“你桃花好旺啊,小哥哥。”

“帅哥!”

脸还没瞅着呢余沿追就瞎嚷嚷,还不见外地把他那两挑子热情抖落在一只搭人肩膀的手臂上:“想玩U型板不,比滑梯可刺激多……”

被唤“帅哥”的人并未因为这个称呼而有几分好颜色,哪怕帅得名副其实也是张臭脸。总之,在他转过头的那刻,一直疯狂输出的余沿追如同摁下暂停,咔吧,没声儿了。

吩呶的乐园也跟消了音似的,不过一小会儿,那双不耐着眯起的眼睛稍为晕开,添了点儿兴味在里头:“哟,你啊。”

“拜拜我找错人了!”

余沿追飞快地说完,手一撤,腿一撒。

“——啊!”

根本没给第二步的机会,被人眼疾手快地一勾,余沿追脖子上那根系着防水手机袋的挂绳就拎着他踩了回去,转了个圈儿,面对着面。

“我还当是哪个二逼呢。”陆漓将勾着绳的食指高高吊起,低眺着赤鼓鼓的那张脸瓜子。

“你他妈才二.逼呢!”余沿追气急败坏地拽手机袋子,威胁道,“放开老子!再不放我要你好看!”

“要我好看?”陆漓轻蔑地呵了一声,道,“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都说了认错了人!”余沿追抢不过,气挠挠地放弃,脖子一扭脱了缰。

手机袋在空中荡悠,稍一使力,转了半圈落到陆漓手上,他往后一扬,避开余沿追捉来的动作。

“操!”余沿追呲牙,“你要在这打架吗!”

陆漓聚了一下眉,不满道:“你脑子里除了打架还有别的吗?”

“还有除暴安良!”余沿追气势咄咄,凶劲不减,扫了一圈场内,盯还给他,“你一个黑社会,跑到儿童区干什么,偷小孩啊?!”

“……”

陆漓真想把这人嘴给一针一线缝了,不然怎么着都不会顺眼。

他将手机袋在空中甩出一道鞭似的响,平了平煞气,才预备开口。

“小表舅——”

幼糊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俩人这时才有空望向他处,一个小女孩正坐在大象滑梯的头头,抱着膝盖看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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