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见颀哧地笑了,牵了牵披肩的流苏,在姚岸的胸肋前娑娑的响。
“别闹。”
只这一句,便将他方才的念头彻底打消了。
姚岸举起机票,在头皮上使力刮了刮,还是不解:“为什么啊?”
姚见颀将两手搭在他肩膀上,食指勾连,整个身躯缓缓放松如流淌:“那天在美术馆的时候,你说,我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我不是因为这句话才做出了决定。”他及时排解姚岸还未出口的问,“而是你说,永远不会离开。”
姚岸眉头凝了凝,姚见颀不用看,顺理成章地知道他的疑惑。
“有时候我们并不知道承诺本身意味着什么。”
他一说完,姚岸果然急了,迫切地回应他:“我说到做到,你不相信我?”
姚见颀笑了笑,偎在姚岸的肩颈相连处,答非所问:“你还记得你第二次见到邻居老太太,就是她来给我们送可颂的时候,我怎么向她介绍你的吗?”
姚岸尽管心焚得慌,却不由自主地跟他回想,他记得,没费力气,因为杜比克太太惊讶得可以吃掉一个苹果的表情让他记忆犹新。
“这是我一别多年的兄长。”姚见颀的声线与当时他译给自己时悄然重合,“也是我远道而来的恋人。”
姚岸目光回落,随着他移向自己下颌的手。
“那天你来博物馆,也是这么跟保安说的吧。”姚见颀头部微倾,手走到他锁骨,“大概。”
骨骼稍事起伏,姚岸不得不承认,又问:“你怎么知道?”
“所有人都知道。”姚见颀看着他,“在这里,学校,甚至上次在酒吧对一个醉鬼,我都是这么介绍你。”
“你也不会觉得不能接受,不是吗?”姚见颀又补说。
“当然不会。”姚岸立即否认,“你承认跟我在一起,我高兴还来不及。”
“是啊,你不会害怕、反感,甚至在大街上和我接吻也不觉得慌张。”姚见颀的手掌钻进披肩,贴着他,“因为那是现在,我们在这里。”
披肩抖擞,凌空鼓满了风,姚岸又赤回一身。
他没关心姚见颀是怎么一个动作就将它拽下,而是全神贯注于回答。
“以后也会一样的。”他保证,“我会光明正大地爱你,你不相信也没关系,我做给你看。”
他这句话,忽然让姚见颀有些明白何为动心忍性。
因为在最小的时间单位里,他犹豫了,为自己接下来的所作所为。
“那好。”无数个一飞秒过去后,姚见颀说,“你证明给我看。”
“行。”对方想都没想就应,纯粹得都快让他觉得自己坏得切齿。
姚岸手中的机票被夺去,像一张稿纸似的轻飘飘落进屋内的暗层,着地的同时他被姚见颀反叩在清凉的栏杆上。
对这个动作他已不再生疏,对其背后的意味也一样,但这丝毫不意味着他不会惊讶。
“你疯了?!”姚岸撑着栏杆,噙着姚见颀诈过来的喘息,“在这里?”
答复他的是一张自上而下的薄暖,裹住两个人的纠缠,姚见颀将披肩两端挤进他掌下,说:“不是要证明给我看吗。”
“我说的不是这个!”姚岸狠狠回看他。
姚见颀亲了一下他的眼尾,道:“从这个开始。”
他真的疯了。
不仅是姚见颀,当姚岸对着罗列在胸前的一整座城市,还塌陷在黑甜的觉里,他看得见天边,那里,平原正在摇撼。
布料褶得一团糟,藏着两具新鲜的叫喊般的肉.体,深入的过程总是漫无止境,如同断断续续的吻拼凑出言语,室内或室外,是不是有另一双眼睛的洞悉,他们都忽略了,或者说来不及在意。
还是免不了痛,正如他们从来给彼此的东西,隔着山与海的年月,酗酒、烟瘾、失眠……是他们对自己的施暴。
俯仰之间,姚岸逐渐昏聩,新近的汗滴如同草莽上的雨露,又被快意蒸发,立于其上。
姚见颀无法再从容不迫地去吻,他变得失控而狂醉,近乎烈酒,他不听令,哪怕他早就听见了咫尺的那句乍破的“慢点”,他不是不肯,他做不到。
“砰”的,不知名的盆栽被踢翻,伙同一整个夏季的欲.望。
“每次想你的时候,我就会放那段录音来听。”姚见颀抱住那副猛然蜷缩的软壳,说,“你的声音还是没有变,高.潮的时候都一样。”
姚岸恍然半晌,迷迷离离地回过头,对上姚见颀的眼神时才真正读懂他说的“录音”是指什么。
“你……你怎么还留着?”他无法回身,不全因为臊,“快删了!”
“那可不行啊。”姚见颀的笑挠得他脖子痒,“我还得靠那个撑一年呢。”
怀下的人听了,稍稍停顿,过了片刻 ,说:“用不着那个。”姚岸动了动,道,“我在。”
所幸他不太敢回头,不然,就会发现姚见颀眼神里的意志有那么一晃而过的不坚定,在瞄准与放生前游移,危险与柔和一体。
姚见颀舔.舐着食指和中指,之后,温温凉凉的指肚触及姚岸胸口,比黏在他皮肤上的晚雾还要亲昵无隙。
“到时候就这么做吧。”
布料在姚岸手中艰难地卓立,险些洒下来时,姚见颀一把摁住了姚岸的左手背,指尖在他的指缝中泯入,又揉回,契合身后的频率。
“什、什么时候?”姚岸咬住呻吟,伏在栏杆上,又被他从夜色中打捞起。
姚见颀握住他的下颌,还未用力,对方已经本能地吻向自己。
“下次见面。”文字撞碎在唇间,姚见颀叩进姚岸的左手,完全交迭,“想亲眼看你做录音里的事情。”
录音里。
姚岸堪堪地想起那个春天,高压之下的缠绵,原来他们早已经恬不知耻,秘密被天空窥破。
“你真的……”再一次,姚岸体会到那种绝对无法依靠臆想和手掌带给自己的欢愉,在那之前,他问,“你真的要让我走?”
身后的人起初不说话,只是摁住了他的腰,在一种极致的渴中,赤子一般,毫无规矩地、失去了章法地贯入。
“不。”他听见他说,“是让你等我回来。”
有一束光无兆地刺破东方的天涯,朗朗地倾泄了一切屋顶和阳台,站在云端做.爱的人最清楚,什么像极了黎明的天色。
它绻绻淌过小腿肚子,自在,轻盈,温柔。
姚岸的眸子张开,借以白昼,他看清那件简陋的怀旧的羊毛,格子缠绕,听到姚见颀问“想起来了吗”,他终于为时未晚地感知到五年前的相同季节,那个在远行之际温存了一整个房间的映像和回忆,最后仅仅取走了他一条围巾的少年。
他转过身,给了他一个无比详细的拥抱。
“只要你躺在身边,我就畏惧清晨。”姚见颀轻轻阖上双眼,“因为我一看到你,什么还没来得及说没来得及做的你,就已经哪里都不想去。”
“可是,每一次你还没完全醒来就对我露出笑,又会让我忽然有了走进这个世界的勇气。”
姚岸听见姚见颀呼出一口薄而暖的气体,双手将软料和他围绕,他们抵着鼻尖,同呼吸。
“见颀,我……不懂该怎么形容。” 他泛着哑的声音睡在姚见颀耳垂上,真诚得发窘,“虽然我经常说我喜欢不用吐籽的水果,喜欢夏天,还有周五和多一点自由……但是,我觉得那些都言过其实了。
“只有爱你不是。”
姚见颀迟迟地睁开眼睛,看见鱼白色的丝线从他们相拥的姿态中穿行而过,而姚岸仿佛是透明的因为他能看见他肺里的诗。
“我知道。”姚见颀轻轻笑着,“就像对我来说,你大于一切事物之和。”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完整版在论坛,谢谢大家的阅读、耐心和包容,感谢一直以来追更的小伙伴,你们的反馈给了我莫大的鼓励。还有一些没交代的故事就放在番外慢慢说吧(需要亿点点时间),那到时候再见啦,提前祝大家圣诞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