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4)

“对了,人呢人呢?”康子搭着姚岸,四处兜头看望,目光忽然一顿,半晌,愣愣道,“你爸是给你带了弟弟还是妹妹啊?”

姚岸呛了一下,飞快地望向门边,只见到一片曳起的白色衣角。

第3章 奥特曼拖鞋

床上多了几捆年月不详的衣物,都是孩童式样,缀着四时花鸟画的木衣柜门大敞着,叮叮咚咚不停。

“咦?”姚奶奶阖上半边柜门,不死心地在衣服里翻翻找找,念叨着,“我明明记得在这啊。”

姚岸瞅了瞅自己床上的一片狼藉,把康子刚捎来的作文本放在席子下,暗自咋舌。

“奶奶,找什么呢?”

“你小时候穿的拖鞋啊,不都和衣服放在一起吗,难不成扔了?”姚奶奶用手帕擦了擦汗,塞进裤兜里,又要开始新一轮的挖掘。

“哎哎,你别找了,我来。”姚岸把她拉到一边,自己跪在地上,撅着屁股在床底下摸摸索索,还真给他找着了。

“你看,这不在这嘛。”姚奶奶喜道。

蓝色的小拖鞋面上画着个奥特曼人头,有些灰扑扑的,姚岸跑到外头用水管冲了冲,湿哒哒地拎了回来。

“鞋找着了,人呢?”姚岸四处望了望。

另一扇柜门“吱哑——”阖上,姚见颀怀里捧着个黑色的包,静静地站在柜旁。

姚奶奶揽着他的肩,把他带向外头:“把包放下,咱们去洗澡啊。”

姚见颀被她带着往前动了两脚,忽然从他手下跑开,紧贴着床根。

姚奶奶不明所以,又要去牵他,姚见颀立刻别开头,往床和墙的夹角里躲,白色上衣蹭到墙上,转瞬沾满了红泥。

“哎,这孩子!”姚奶奶插着腰叹道,这要是姚岸,她早提着耳朵扔澡盆里去了。

“我带他去吧。”姚岸赶紧走上前,冲奶奶使了个眼色。

姚奶奶不放心地瞧了他一眼,又瞧了瞧另一个,到底没辙,一拍手,干脆走了出去。

姚见颀还在角落,仍是那副规避的姿态,他低头搂着包,双肩轻轻下垂。

姚岸朝他走了两步,他本能地缩了缩,抬目看向姚岸。

“去洗澡。”姚岸两只手指勾着拖鞋,晃了晃。

姚见颀依旧没动静。

“你自己洗,我就带你去,行吧?”姚岸又举了举双手以示诚恳。

他后退着转过身,走没几步,又回头往姚见颀那看了眼,道:“来啊。”

姚见颀呆滞几秒,放下了包。

厕所在屋子的最西面,临着一个小小的坡崖,一路黢黑,只听得脚步一慢一快,一个走一步另一个得走两步,最后,一步的磨蹭了一会儿,再抬腿时,将一步分成了小半步。

姚岸摸向墙壁,将吊着灯绳的小玻璃瓶一拉,炽黄的钨丝灯泡亮了起来,像在原野上燃起了一簇火把。

“下面这个是热水。”姚岸拧了拧一个开关,“上面这个是冷水,你要是觉得热,就稍微转一下,我平常都转这么多。”

他看了看姚见颀,估摸对方应该是听进去了,又继续道:“墙上的架子你够不着,衣服就放椅子上好了,别打湿了。”

交待完这些,他把莲蓬头取下来挂在低处,又拉了拉布帘,退到门外:“有事就喊我,大点声。”

姚见颀站在里头,要把门阖上,却被一只手不费力地拦住了。

他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手的主人。

“你……”姚岸露出半边脸,嘴角不自然地扯了扯,“知道我叫什么吧?”

凉风扫过,四野无声。

姚岸汗滴滑落,只得说:“我叫姚……”

他顿了顿。

姚见颀的眼睛被厚密扑簌的睫毛遮盖,极其轻微的向他点了一下头,似乎。

门被阖上,铁条钻入锁鞘,颇有些费力,再是衣物搁下的声音。

忘了说别关那么紧,门锁有些锈,姚岸心想。

他插着兜,趿拉着往屋里走,故意用鞋底磨着地板,要磨出个洞似的。

“啊呀,烦死了。”

姚岸踹了一下墙,又跑了回去,大咧咧地坐在了门口不远处的石阶上。

蛙声渐起,蝉鸣又生,他枕在水缸边缘,把整只手臂伸进沁凉的水里,搅起圈圈涟漪,仍是触不到底。

爷爷踱过来,脚尖磕了磕姚岸的腿:“那孩子在厕所?”

姚岸直起身子,点头道:“是啊。”

“你奶奶说他不肯洗澡,让我来哄哄。”姚爷爷颇感欣慰,“你还是懂点事的嘛。”

姚岸哧笑一声,自夸道:“你孙子可有能耐了好吗。”

姚爷爷不置可否地摸了摸胡子,见没什么问题了,便又踱回去向姚奶奶复命。

人一走,姚岸又歪躺了下来,时不时拨一下缸面的水,星子一般洒在脸上。

他琢磨着改日要钓一条大草鱼来,放缸里养着。

想着想着,姚岸几乎要睡过去,脑袋在缸缘一歪,又醒了过来。

不对劲啊。

姚岸偏头看了看边边角角都漏着光的门缝,诧怪道:“这都洗多久了?”

下午时分姚见颀躺在地上苍白无色的脸在脑海中一闪,姚岸猛地站起,火燎似的蹿到了门口。

“喂!”他大喊。

里面没有回应。

“姚见颀,你听见了吗?”姚岸往门上重重捶了两下,“姚见颀姚见颀见……”

门“咔哒”一声,从里打开了。

姚见颀趾头蜷在那双奥特曼拖鞋里,捧着半湿的毛巾和衣物,两颊被水汽蒸腾出了一层绯红,眉眼湿漉,竟比之前要多了些许生气。

他矮姚岸一个半头,平静地仰视着姚岸。

“……嗨,洗那么久,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姚岸低头看着他,脸上捎带了点不自知的无奈笑意。

第4章 青灰色的螃蟹

姚见颀就这样住了下来。

晚上和姚岸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共同一把摇头电扇。

姚见颀那张床曾经是姚爷爷姚奶奶的婚床,复古的木制的镂空斜纹,有脚踏,蚊帐,还挂着一纸黄底红字的符咒。

相比之下,姚岸简直是幕天席地了,一床垫被并凉席,蚊帐无,枕头无,活似一个长了腿的地铺。

姚岸睡了近12年,过去和现在都没觉得有什么,枕头是他嫌高不要的,蚊帐是乡下蚊子跟他惯熟,不好他这一口,不像姚见颀,就撩起帘帐睡了一晚,另天脖子到四肢就长了不知多少个蚊子包,在白晃晃的皮肉上红得显眼。

家里的药早过期了,姚奶奶打发姚岸去颜怀恩家拿了一盒清凉膏,又去小卖部买了瓶驱蚊水。

姚奶奶伸指在盒里剜了一把,没多想便提起姚见颀的胳膊,结果药还没搽呢,那胳膊就跟小蛇似的飞快从她掌里逡走了。

姚见颀攥着自己的手腕,在一旁闷声不响。

“你让他自己涂吧。”姚岸把塑料袋套上垃圾桶,瞅着他们那边道。

姚奶奶难免有些无奈,但也没太见怪,反正不是头一遭了,这孩子贼拉不乐意让人碰。

她把膏药揩在盒边,在衣上擦了擦手指,嘱咐了几句便走开了。

姚岸鼓足气往垃圾袋里吹了一口,吹服帖了,这才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瞧着还一动不动的姚见颀:“涂啊,再不涂我可上手了啊。”

秒针转了一格后,姚见颀抹了清凉膏,涂在了在自己的手臂上。

姚岸撑着下巴打量起这一个个蚊子包,一开始还觉得挺稀奇,打量着打量着,目光就有了些变化。

他凑近姚见颀的左手,后者猝不及防,差点把黏糊糊的指头戳他眼睛里,于是连忙缩了回去。

“你、你那块儿……”姚岸讶异道,“是我弄的啊?”

他指着姚见颀虎口处,那里有一道破了皮的红痕,似乎还结了淡痂。

是他第一天在姚见颀手上掐的。

他掐那么重?

别吧。

姚岸心中恻恻,心想这肉得是有多嫩啊万一留疤了他不是罪过大了。

姚见颀不知道他脑子里那些胡七八糟的,看了眼虎口处,手指便跟着往那儿去。

姚岸一乍,下意识捏住了姚见颀的腕子,吼道:“哎你干嘛啊,清凉油不能往伤口上抹的!”

姚见颀被他吼得愣了一愣,竟不曾来得及挣脱他的手。

“啧啧啧,姚岸,你咋对你弟那么凶。”康子叉腰站在门口,露出了半边身子。

姚岸松开姚见颀,起身冲康子比了个中指:“关你哪个屁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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