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130)

“还说!”姚岸又被唤起愠色,但这张脸上的生动,显然不仅仅为此而已。

“看来在你眼里,”姚见颀语调莞然,“我很有种。”

“……”

姚岸被激得又要破口大骂,却在瞥及他被自己拧皱的一团领口和捎带蹭红的锁骨时都撤了,换成一句没什么威慑的:“下次别这样了。”

“好,不这样。”姚见颀应得顺遂,倒像是依着他的性子来似的。

姚岸一时半会儿又找不着词了,来回徊了几眼,捕着那罪魁祸首,又昂起头:“那你解释解释,这药是用来干什么的!还有你那大袋子,都是怎么一回事?”

姚见颀低头看手里的药,又往不远处的路牙稍稍望了一眼,道:“先说袋子。”

姚岸掼起胳膊肘,摆起倾听架势。

“里面是不怎么穿的衣服。”姚见颀说,“清洁后放在路边,一般都会被流浪汉取走。”

姚岸略睁眼,想起地下通道处不少和衣而卧的流浪汉,觉得这个解释妥当不扯淡,“嗯”了一声算作通过,又问:“那药呢?”

“睡前一次,一次一片,吞服。”姚见颀对着说明书念。

“啊?”姚岸不解,“你买这个干什……”

姚见颀说:“今晚记得吃。”

喇叭声在身后响起,姚岸还未来得及辨清那串药名,已经被愈来愈近的灯柱晃迷了眼,就这么一疏忽,已被姚见颀拉至车边。

现才看清一辆白漆身的出租车,顶灯下是标注着字母B的红灯,代表夜间市区的收费标准。

姚见颀拉开后座车门,驻立一旁,冲姚岸道:“别愣了,上车。”

姚岸还在状况外:“你喊的车?”

姚见颀:“嗯。”

“什么时候?”

“你跟着我的时候。”

姚岸混乱间回想,只记得姚见颀似乎接了一个电话,还没抛出口,对方已率先肯定道:“是那时预约的,载你回去。”

“我可以自己走的啊。”姚岸不动地伫在车外,心情有些复杂,好像被他迫不及待地打发。

“Z市最近不太平,尤其是晚上。”姚见颀一眼窥破了他,摁住他的肩,趁人分神听自己时往座上推,“这跟国内不一样,再晚就没车了。”

姚岸没那么抗拒了,稀里糊涂地坐下,在门将要关上的一顷踏出脚,险险拦住。

好在掩门的力道不大,姚见颀逆势拉回至半开,左手搁在车顶,微倾下头:“说吧。”

没有不耐的语义,足以让姚岸仰着脸大胆道:“我不走,咱们还没好好聊几句呢。”

背着光,姚见颀的表情淌在夜色里,只有被街灯勾亮的轮廓,一点醺暗的红光在他颈侧轻睐,似乎把姚岸的潜台词阅得一干二净。

“除非……”姚岸想以退为进,但有关“下一次”的约定却怎么也无法理直气壮地说出,此刻他为有这样不知足的愿望而感到窘迫,明明晦黯到看不清彼此目光,却切身地觉得被他端详。

倏忽,车门更加敞开,他的人影携着光低下来,姚岸忙往左舵挪去,挪完后往右看,姚见颀已经落了座。

“地址。”语气不由分说。

姚岸刚才连番不配合,这会儿有些怕触了他的逆鳞,不得不赶紧答。

之前还特地背了地址的英文,为的是回去时问路方便,却没用得着。姚见颀听完后朝前稍移,扶在椅背跟一直默默从后视镜偷觑他们的司机交待了什么。

几句下来,司机开好导航,往后递给姚见颀过目,姚见颀本想问姚岸,又意料他不定还没自己清楚,便朝司机一点头。

“待会记得看路。”姚见颀往后靠,“应该不会错过,附近也没有同名酒店。”

“哦。”姚岸点头,过了会儿又补充道,“谢谢。”

姚见颀轻哧一声,道:“那你接下来说什么?”

姚岸有些蒙:“嗯?”

“手。”姚见颀说。

姚岸不及多想已依令摊开,姚见颀将拳头握在他掌上半寸,俶尔一松,四块面值两欧的硬币次第落下。

轻甸甸的,捎着余温,姚岸一屈指就碰到齿边,还不待多问,姚见颀已然道:“一口价,到了再给。”

“我……”姚岸属实想说自己有钱来着,老板之前给他们发了,旋即又更属实地想起自己没带。

车厢里静了静,两人侧坐着又各自不看对方,姚见颀似乎也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终于半晌,姚岸再次鼓足莽劲准备开口,一个碎响着的东西又被填在了他怀里。

“我刚说的记住了吗?”姚见颀问。

“记住了。”姚岸低头瞧那罐子,又抬头,“……哪句?”

姚见颀轻吸一口气,复述道:“睡前一次,一次一片,吞服。”

“这句啊。”但姚岸更不懂了,“不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要你记得吃。”姚见颀一脚踏出车,半起身道,“放心,不是毒.品。”

“……”

车门关上,力道不大,这回真是送客了,姚岸顿醒,什么也不管顾地爬到右门扒着,从发动时震颤的车窗内探出头高喊:“我下回能来找你吗!”

声音嘹亮了整条街景,姚见颀不疾不徐地跟了两步,说:“最近校庆,学校美术馆在展览。”

“我不耽误你!”姚岸生怕被拒绝,趁还能听到回音,搏也要搏,“就看看你,成吗!”

司机摸不准这俩人,只想着早点收晚班,车行渐速,风声猎猎奔突在姚岸后脑,距离舒展,姚见颀停靠原地,以他症状轻微的执着。

车的尾灯消失在尽头拐弯。

姚岸缓慢地坐进车内,全身被凉意撞得发抖,他战栗地点开手机,在搜索引擎上对照药名查询。

经过莎莎舞和摇摆爵士,也经过拱门和石雕。搁下的机屏上闪烁着缓解失眠的维生素,另只手攥着四寸长树的金币,此外,还有姚见颀临到风声极处时说的:“我就在那里。”

这是他今天最好的收获。

第145章 男朋友

往后几天比想象中忙,体能测试后要尽快出分析报告,依据不同运动员的体能差异,修改部分项目的达标标准,还得依据运动员各自的身体情况,制定接下来一个月的训练计划和康复方案。

几乎没有运动员不存在运动伤病,在游泳领域,竖脊肌拉伤、肘关节损伤和腕骨错位等等都十分常见,一日在水中就一日无法根治,乃至伴随终生,这是他们妄图挑战自身限度的代价与荣光。而康复师需要做的,除了要用最科学的医疗手段对运动员的伤病进行最大程度的改善,必要时还须充分保证其赛前心理,以达到最好的竞赛状态。

之前姚岸也在工作时接触过一些运动员,但都是单个治疗,像这种正式参与运动队赛前的整个康复计划还是第一次。

今天他负责的最后一个男运动员叫林峤,结束训练后跑来找他们,说小腿后侧和足跟还是有些痛。

那时他们都开始收东西关灯了,老板和庞晟在聊着要用琢磨了老些天的外卖软件点桌中国菜,还要趁着明天模拟赛匀出的空档,技术性地熬熬夜。见人来了,对视两眼,姚岸便道:“我来吧,你们给我留个汤底。”

康复室只亮着一侧的灯,节约能源,林峤趴在理疗床上,姚岸将头部升降调平,端了把椅子坐在床尾,开始给他的跟腱做深层按摩。

之前他同一部位注射过固醇药物,后来也没见喊疼,不知今天又怎么了,姚岸便问:“你是蹬墙的时候太用力了吗?”

“应该是吧。”林峤费劲巴拉地从床洞里觑着播放情景喜剧的手机,“我老想着赢。”

“教练不是说动作更重要?身体蜷小就快了。”姚岸随口聊,瞥了眼时钟。

林峤听了,忽一臂撑起,回头看说:“他们说你以前是游泳队的?”

“是。”姚岸握紧他足掌,“别动。”

“那为什么后来不干了?”林峤好奇道。

“中耳炎。”姚岸手上不停,“最主要是没什么竞技精神。”

林峤笑了,说:“不干也好,又累又痛,还吃青春饭,你们这行轻松多了。”

姚岸留心力道,没接腔,他从不想给自己朝六七八九晚五六七八的通勤生活正名,哪怕忙起来得一小时接待一位患者,做同一个动作上千次,而这大抵都如人饮水。

“换边。”姚岸看时间到了,让林峤转过身去正坐着,又调了一次升降,挪到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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