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人,外加一群工作人员,他们像误入仙境的外来者,窥探着不属于人类的圣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的声音小了很多,每个人都刻意压低了声调,生怕惊扰了谁一样。
谢尔已经好久没说话了。
吴付阳余光注视着他,偶尔在路不好走的时候扶他一把。
一棵巨大的树挡了他们的路,树根露出地面,甚至到他们的腰际。上面附着厚重的青苔,边缘有黏腻的湿意。
魏拾探头看了下另一边的地面,单手一撑跳了过去。
“小心一点,你们没有经验,慢慢翻过来就行。”
他往旁边站了一点,让出空地,准备随时伸手帮忙。
到底是年轻,几个人翻得虽然没有魏拾那么帅,但也挺简单的。
吴付阳扭头看谢尔,“需要我帮你吗?”
大概是良心发现,怕他翻不过去,顾忌着谢尔在镜头面前的形象,他问得很小声,特意凑到耳边。
吴付阳身上沾了森林的味道,干净温暖中带了一点木调青草香。凑过来时洒了谢尔一侧颈,激起他心头一阵颤栗。
谢尔眨了眨眼,笑得狡黠,“别小看我啊,你过去吧,在那边等我。”
吴付阳看他不像逞强,点点头错过他,往前走了两步。树根上有斑驳的青苔,入手带着黏腻的湿滑感,吴付阳探手挑了个干燥的地方,单手撑着,原地起跳。
从挑好地方到跳过去落地,全程不过三秒。
“酷!”
谢尔很给面子地拍手喝彩,眉眼弯弯,挤出细碎的星星。
“过来吧。”吴付阳轻笑一声。
谢尔心脏跳了跳,稍微有些愣神。眼前的吴付阳,黑色半长发扎起一半,两鬓滑落的发丝随风飘了两下,扫过他勾着笑的唇角,又不甘心地落回去。
不是他看错了,吴付阳真的很温柔。
吴付阳瞥一眼后面的摄像头,倾身低语,“发什么呆,快过来。”
低沉的嗓音顺着风往他耳朵里钻,扰得他心痒痒。
谢尔使劲儿掐了下手心,略微红着脸哦了一声。
他不是会逞强耍帅的性子,没有单手,在刚才吴付阳挑好的位置,双手撑着树根,身体上提,脚踩在上面,然后跳了下去。
动作一气呵成,带着小少年的意气风发和灼灼心事,迷了人眼。
魏拾在吴付阳跳的时候就回到了领头的位置,三个人站在前方,一边休息,一边等他们。
谢尔落地,吴付阳伸手接了他一下,手腕被他抓个正着。
“哥哥帅吗?”谢尔弯着眼睛,握着他的手腕往前走。
吴付阳没挣开,也笑了一下,“哥哥帅死了。”
闻言,谢尔乐了好一阵。他爱极了吴付阳用低沉的声音顺着他的话夸,像是在哄孩子,虽然无奈,但依旧宠着惯着。
导演混在一群工作人员中间,目光灼灼地盯着谢尔握着吴付阳手腕的手,招呼摄影老师拍一个他俩的特写。
他决定忽略刘天的意见。
这种程度,不算亲密,得留下来。
树叶间隙透过到光落在导演脸上,印在他眼睛里,恍惚间成了一组飙升的数据。
谢尔摸了下后脑勺,觉得刚才后颈凉凉的。
吴付阳带着他往前走,注意到他的动作,低声问:“怎么了?”
谢尔狐疑地往后看了一眼,只看见一群工作人员。他眼尖地看见副导演手里拄着他偷偷扔掉的木棍,转过来摇摇头,“没事儿。”
他故作镇静地抓紧了吴付阳的手腕,“我们走快点,超过队长他俩。”
二十多度的天气,背着沉重的包,两人还都穿着外套,身上早就出了一层薄汗。手腕和手心相接触的地方,更是湿黏得厉害。
谢尔拨开一片草叶子,悄悄看了一眼吴付阳,看他没有不耐烦,心下微松。
他凭本事抓的手腕,不可能放手的!
这么想着,谢尔有些遗憾。要是没有摄像头,不是在录节目,他说不定就能握到手了。
谢尔又笑了笑,他好贪心哦。
抓了手腕就想牵手,那牵了手之后呢?
他假装不经意地扫过吴付阳的唇,心脏一阵乱跳。
目的地是岛中间的那条淡水河,很远,到了后面,谢尔甚至无心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吴付阳的手腕成了手杖。
没了那些旖旎的心思,他倒是变得胆子大了起来,撒娇耍赖地往吴付阳身上靠。
嘴里叨叨个没完。
“怎么还不到。”
“我不行了。”
“还没到吗?”
“我好累啊,我走不动了。”
……
林子里树叶茂密,天也比外面暗得更快。
外面夕阳西下,林子里却像是傍晚已过,只偶尔路过小片空地才瞧见几片橘色的云。
谢尔已经累到不想说话,只一个劲儿地往吴付阳身上赖。
再一次推开他,吴付阳叹了口气,“你听见声音了吗?”
谢尔蔫巴着看他,“什么声音?”
换了吴付阳主动搭理他,他又提了一点劲儿,开始叭叭。
“不是吧,我都累成这样了,你还吓我?”
“建国多少年了都。”
“我是个光荣的社会主义好青年。”
“你……”
谢尔愣了。
吴付阳抬手捂着他的嘴巴,满眼写着无奈,轻声低语,“闭嘴。”
松开手,吴付阳摘掉他戴了一下午的鸭舌帽,把他被帽子压乱的头发揉得更乱。
微凉的指尖擦过他被汗液浸湿的头皮,酥麻的触感晃塌了他本来就不稳当的心神。都说人累的时候容易冲动,谢尔回神的那一刻想想,确实是这样。
他冲动了。
他刚才说:“再揉一下。”
第 32 章
冲动是魔鬼。
正当谢尔想摆摆手说开玩笑的时候,吴付阳笑了笑。他一手拎着帽子,一手伸过来,轻轻在他头上揉了两下。
吴付阳比他高两公分,抬手过来的时候却让他觉得自己被拢在怀里,周围全是吴付阳身上沾了森林气息的好闻味道。
谢尔张了张嘴,咽下了想要遮掩的那句话。
“我听见水声了,估计再走一小会儿就到了。”吴付阳替他整理好头发,收回手,“再坚持一下。”
谢尔呆呆地点头,说好。
吴付阳看着他又笑了一下,没说话,也没把帽子还给他,拎着他的帽子往前走了。
谢尔默默地跟上,乖得跟个娃娃似的,跟着他走。
但是娃娃心跳很快,可能要坏了。
五分钟后,他们走出了密林,看见一片相对宽阔的河岸。
大片大片的火烧云挂在天边,不知道是气候原因,还是今天的天气的原因,云彩压得特别低,好像跳起来够一够就能摸到一手橘红的软云。
河不算太宽,清可见底,河底都是干干净净的鹅卵石,印着天上的云,偶尔游过几条拇指大小的鱼。
岸边的大石头旁边挤着一簇簇水草,有点像芦苇,细长的叶子炸成一蓬。
“这,这没有鱼啊!”来不及休息,饿坏了的潘越火急火燎地去看食物,却发现只有小鱼苗。
乔钰凡跟过去,“这不够塞牙缝啊!”
魏拾站在不远处的空地上,踢走了地上的几块碎石,闻言扬声喊道:“先把包弄过来,我们把帐篷搭好,要不然等会儿天黑了不好弄。”
谢尔跟着吴付阳刚好走过来,卸了背包放在地上。
虽说背包不算太重,但架不住背着走了一下午,这会儿放下来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舒展。
魏拾:“有谁会搭帐篷吗?”
吴付阳:“我。”
乔钰凡:“我也会,但不算太熟练。”
剩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都没碰过。
谢尔之前仅有的住帐篷经历是在夏令营里,身边有吴付阳和别的同学,他当时犯懒,也就没有学。
魏拾:“抓鱼呢?”
谢尔举手,“我会,我抓鱼很厉害的!”
虽然很累,但现在终于到目的地,他有点亢奋。
魏拾思考了一下,“两个人搭帐篷,两个人去抓鱼摸螃蟹,剩下两个人去捡干木头生火。”
他看了看这几个人,又说:“阳仔带彭礴搭帐篷,现在的帐篷都简单,你们搭完去帮忙摸鱼。”
“谢尔跟我去抓鱼,队长跟潘越去找材料生火。”
“可以吗?”
魏拾分配得很好,彭礴怕虫,摸鱼找柴都不适合他,只能找个搭帐篷老手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