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苍(79)

作者:走走停停啊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他记得他和重霄回程时,曾随口问过他:“你回英醍殿?”

重霄摇头道:“不,先回一趟空桑山,太久没回去了,若我父亲知道,会怪我。”

他听着,在心里禁不住叹息,重霄的父亲殒身后把这一众人事都交托给他,他回去,是对得起他父亲的托付。他自己却不同,他那位世尊的父亲,太强悍了,无论他怎么做,也总是不及他,也难有让他满意的时候。他回去,与父亲见了面也多是不欢而散,若不是为了莲缺,他是宁可不露面的。然而,莲缺,他想,他也许永远带不走她。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之后,重霄竟留在空桑山,不大回天宫去了。他后来问过他,说你怎么想起留在深山里了?

重霄倒是沉吟了一会儿,最后半是玩笑的说:“因为山好水好人也好啊。”他们那时正是酒酣,同时一笑都没放在心上。

暮淮是到了很久之后才知道,重霄那年初夏遇到了一个人,所以才留在了空桑山;同他一样,其实都是因为爱上了一个人,甚至他们爱上的是同一个身份的人。她们是真假公主,他们是真心真意。

未缓还不知道,这世上她有一个替身,这一段故事,没人告诉过她。她如今被她哥哥带回的一个消息折磨着。

温殊途从十一山回来,本是为了九卿最后一次蜕皮,寻一味毒生的寇脱草,却机缘的找回一些与晰灵幻术有关的残卷。

他和未缓相对坐在书案前,微凉的秋阳里,埋头拼凑和整理这些细碎的残破书页。消磨了许多个个午后时光,这些残页上的记录,渐渐有了雏形,似乎讲着一个不知真假的故事,说那位手中可造天地山川的少年,踏冰雪而来,身后有赤焰流光。

少年可徒手造天地山川,应当是已入晰灵幻术的终境,灵力磅礴,技法纯熟。说他从冰雪赤焰中来,温殊途猜测,这是进入终境的关窍。

什么地方既有冰雪又有赤焰呢?未缓问向哥哥。

温殊途看着她的疑问,起身来,临窗而立,既有冰雪又有赤焰的地方,这天地间只有一处,昆仑墟外两重峰!

第七十八章 诛心?★

未缓在书庐里查阅了所有能找到的关于两重峰的记载。昆仑墟外两重峰,天地之眼,冰火傍生而出,洪荒以来不曾有过攀越的记录。她一人坐在长窗前想,没有找到记录,也许是因为攀越过的人太少,所以知道的人也少,并不能说明它不可攀越。

她扭身靠在窗槛上,向外看着辽远晴空,抬手凝光,在半空化出一座一模一样的书庐来,开着一排长窗,与她的方向面对面;一扇窗格后,坐着一个寥落的自己。

了了小戏,不值一提,对付不了谁!

她起身时,看到长窗旁摆着的一副旧棋盘,有些日子没来,她忘了收。垂眸看了一会儿,转身裙衫浮动而去。且放着吧,先放一放,等他日两重峰归来,再拂尘摆棋,窗下对弈。

那天,她和哥哥在书房里商议入两重峰的事宜,哥哥说,他认真参详过了,告诉她:“其实,冰雪和赤焰的意义,应当不在攀越。冰峰当是修阳,赤峰当是修阴;阴阳两合,你修得过这两重境界,自然能登临幻术终境,便有踏过无通山顶,得见天光之日。”

未缓其实自己也在心里思忖过一遍,风雪赤焰她不怕,她怕的是手中空空无计可施,怕心有余而力不足,怕有一天帮不上哥哥徒见生死。

他们正要把最后的计划议定下来,门外忽然有人推门而入,随着那人跨进屋槛,一片白亮的日光倾泻进来。

在客师叔!未缓抬头来看他,看他如常神色,径直走到他们案旁来,垂首看了看他们面前的两重峰地图。

他仿佛知道前情一般,开口道:“缓儿要入两重峰!两重峰冰火双生,是极恶之境,便是修为厚重的人,也没有十成把握能走的出来,你们此时急于修成终境,可是太冒险了些!”

“先生关心缓儿安危,缓儿自幼在先生眼前长大,实在情有可原,”温殊途抬手给在客倒了杯茶水来,“不过,自古道法修炼,何时有过坐享其成的先例!想来,先生也是明白的。”他转头来,看向在客,眼中目光幽深。

在客倒是点了点头,他没有不同意,而是说起另一桩事:“应龙一族,至雷境已到巅峰,正显颓象,衍嗣艰难势必使族群走向衰退……”

“先生!”温殊途忽然抬高声线打断他,“雷境作恶,阂族遭谴是天意,与我们何干,先生想说什么?”

“为何不能等一等!”

“等什么?等员丘三万英魂飘远,等雷境享尽荣光、功成而去?还是等先生偏安一隅,装作不知?!”

他们一句接一句的对峙起来,未缓看他们对话着,说到应龙,是说应龙族的首领雷境!他是远古史里的重要人物,是洪荒时期开天辟地的一个传说……是他,踏平了员峤山!

“缓儿,”在客来意明显,温殊途他也不意劝他,只转头来看向未缓,“想想重霄待你如何,你可能舍他而去?”

“哥哥助你,定能让你走出两重峰。”温殊途与在客争锋相对。

她眼中看见了师叔说的话,来不及想重霄,她脑中飞快的想着应龙的事,与他们有世仇的就是应龙一族。那,长暮执,那天她和哥哥一起见到过应龙家的二公子……

她带着疑虑看向哥哥,,向他写着:“那天桥头夜市,我向哥哥引见过应龙家的二公子,他……”她没有写下去,停在那儿。

温殊途眼中横过寒光,只抬头来望了她一眼,继而垂眸不语。这便是复仇,他想她该要明白,再不是幼时争果子吃,一人一只就能和息的。真是遗憾,他在心中说,小妹妹,你没见过,什么是血流成河,沿着石阶的边角缝隙,全是父母亲族的鲜血,从他们的心房里流出来,流断了气。他是踏着这样的血泊走出来的,袍角上染污了一大片,发了硬,摸上去粗粝蚀骨,日日夜夜磨透着人心!

你终究是,隔了一层。他站在窗边的暗影儿里,看她远去的背影,与在客并肩而行,恍惚的,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真像!

茹茵无事是不大来的,她也隐隐觉得,在客和三殿下似乎有些不合,可因为什么,她猜不透。三殿下使春蝠亲自来接她,她想应当是有要紧事,所以还是默认的悄悄的下山来一趟。

温殊途请她坐在茶桌对面,他语声随和:“茹茵姑姑这一向可好?”

她是当年王后的随嫁婢女,本是特别有体面的,但在王子面前,也不好与他平坐。可三殿下向她压了压手,便是不计较的意思,她也只好客随主便。接着他问的话,点了点头,她想他们都是苟活着的人,好也是好,不好也是不好,从何说起呢。

“那是屿先生把姑姑照顾的好!”他忽然这样说。

说得让她心生哀戚,是啊,算是他照顾她,这么多年,容她无望的活着……她两眼无光的又点了点头:“是啊,先生善念,不忍我孤身一人。”

“当年姑姑大义,于小妹妹有再生之恩,我们总是记在心里的。”温殊途说到这里,自己也有些动容。

茹茵是不能回头看的,被他忽然提起,默不作声,红了眼眶。她许多个静得发慌的午夜里,仿佛听得到有人在喊她:“娘……”她得在白日来临之前,忘了自己是做过娘的人。她在黑暗中用力绞着被角,等这一潮一潮的心痛退去,她在无数个日升月落里,磨成了滩涂上留下的那块礁石,黝黑的停在一处低洼的沙地里,无人知晓。

温殊途有一双敏锐的眼睛,这眼睛肖像他母亲,特别聪颖,精于人心。他看着她低头不语,接着说道:“本来,姑姑得屿先生照顾,我们心里也稍得安慰。不过看来,先生情深义重,这千百年来难有变化,姑姑也十分辛苦吧?”

茹茵听他这么说着,一时语塞:“他……”

温殊途便低头笑了笑,都已到了此时此刻了,他叹了口道:“姑姑不必小心遮掩,当年有人能不顾生死援救缓儿,他与缓儿的母亲自然也不是简单的师徒情谊能抵的,国亡族灭,只剩你我几个人了,姑姑就不必躲闪了!”他同时又说:“可惜了,姑姑这一片真情,相伴多年,却无人能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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