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桌面上反扣着的手机震动起来才打破了这种让人心慌的沉默。
是程天。
南知意接了起来。
“喂?”
“南大学霸,现在谁都联系不上沈西洲了,我把他手机都打爆了,他妈都把电话打到我这来了,你能联系上他吗?”程天的声音火急火燎地从听筒中传出来。
虽然没开免提,但是在当下这种安静的环境里还是能听个一清二楚。
沈西洲的筷子停下了。
南知意投过去一个征求意见的目光,还带着点小心翼翼。
“和他说吧。”沈西洲又夹起一颗饺子。
“沈西洲在我家呢。”南知意说。
电话那边静了两秒,然后程天的声音出现:“嗐,白操心,那什么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啊?”
“没有。”南知意回答得很干脆。
“放心我不会和沈西洲他妈说的哈,这点B数哥们儿心里还是有的,挂了啊——”
电话挂断,南知意把手机搁在桌面上,手还没等抽离,便被沈西洲按住。
南知意看了眼空了的盘子,“再煮一袋?”
“不用了。”沈西洲隔了桌子静静地看着她,“我把碗碟洗好就走,不是快二模了么,你去复习吧。”
“一天不复习下降不了几分。”南知意嘟囔着。
沈西洲没再说什么,起身把桌上的碗碟摞好,走进了厨房。
水声哗啦啦地响起来,南知意站在暗处朝厨房的方向看过去。
沈西洲弯着腰清洗手中的碗碟,整个人被黯淡的灯光包裹着,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一种寂寥的感觉。
突然,沈西洲冲进卫生间,剧烈呕吐。
南知意有一瞬间开始怀疑自己的生存能力,总不至于连速冻饺子都没煮熟吧。
南知意慌张地敲了敲门,“还好吗?是不是饺子没熟?”
冲水声,然后是洗手台的流水声。
南知意开了门,沈西洲弯着腰,撑着洗手台。
刚洗过脸 ,水珠顺着前额的发梢往下滴,反胃逼得他眼底通红,微微喘息着。
“熟的。”沈西洲缓了缓,“一天没吃东西了,又冻了一晚上,胃受不了。”
鼻音很重。
南知意从柜子里找了漱口水和牙刷给他,转身又拿了杯子去卧室电水壶边上,准备冲些蜂蜜。
端着杯子出来的时候,沈西洲已经把自己收拾干净,重新进了厨房。
南知意放下杯子走过去,把碗筷从他手里抢下来,“你别弄了。”
“快洗好了。”沈西洲自顾自地答。
南知意抢不过他,吸了吸鼻子,从背后圈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
她感觉到他后背明显一僵。
沈西洲冲好了最后一只盘子,把碗碟摆进沥水架,“我手上有水。”
南知意从矮桌上拿了毛巾给他,看着他把手擦干净。
终于。
她鼓起勇气,迫切地需要确认一件事情。
“明天,你还来学校吗?”南知意眼角红红,浅色的瞳孔很潮,泛着水光。
沈西洲低下头来看她,刚泡过水的指尖冰凉,轻轻抚过南知意眼角的湿润,温暖黯淡的顶灯下,黑发柔软眉目深情而清晰。
尝试开口了几次,话到嘴边又被吞下。
明明是极简短的一种答案,却仿佛仔细地措辞过。
“可能不行。”沈西洲拥她入怀,“但我答应你,以后不管你在哪,我都去找你。”
怀抱很紧,呼吸之间全是沈西洲身上那种熟悉而清凛的气味。
南知意一动不动地把头埋得很深,直到呼吸开始有些不畅的时候她才抬起头来。
眼圈红红的,打湿了的睫毛颤了颤,“你怎么才能找得到我,你是来跟我道别的对吗,如果我不问,你是不是打算什么也不说,就这么消失了。”
要命。
沈西洲绷着的神经,突然就在这一时刻,断了。
他只是想来看看她,他不想什么都不说就这样走掉。
刻意地想和她保持一点距离,以免不能再见面的时候,太难过。
只是他太贪恋这一秒,下一秒。
鬼使神差地和她上了楼,又沉默地坐到了现在。
一直在祈祷时间再慢一点,永远也不会天光大亮。
无法停止时间的流淌,只能低头去吻她的泪痕。
心脏收紧得近乎让人窒息,和以往都不一样的感情。
像在无数次的梦境里,不愿醒来。
南知意背贴着冷墙,难免会有点不舒服,睁开眼迷迷糊糊地往前蹭了蹭,小猫一样地把身体往沈西洲的怀里贴了贴,“冷。”
“好,那我们换个地方。”呼吸热热的吹在她的耳边,声音像是喑哑的蛊惑,又是低低的温柔。
于是下一秒,她就被摁在沙发里,动弹不得。
然而沈西洲只是亲了亲她的唇角,便松开了桎梏,最后在她鼻尖落下一吻。
南知意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
温柔的蛊惑确实会让人上瘾。
于是她勾着沈西洲的脖子往前凑了凑,“你今晚有地方可去吗?”
沈西洲:“……”
南知意:“不说话就是没有。”
沈西洲:“堂堂沈老板会没地方去么 。”
“算啦。”南知意钻进他怀里,声音闷闷的软软的,又补充道,“你就在这住吧,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可惜她看不见沈西洲的脸,表情明显僵硬了几秒钟。
……
“对了,蜂蜜水。”南知意从沙发上起身,端了蜂蜜水拿给沈西洲,“还温着,胃会舒服些。”
趁沈西洲喝水的功夫,她又去卧室抱了床厚被子出来,“外面的浴室你用吧,里面的东西都可以随便用,我卧室里还有一间,不和你抢。”
沈西洲:“……”
“你还有什么需要用的吗,我想想……”
想到沈西洲说手机摔坏了,南知意又啪嗒啪嗒小跑回房间,拿出自己之前被迭代的旧手机,其实也才隔了一代的机器,用着还是很流畅。
“给,你先用着。”南知意把手机和充电线放在沈西洲手心里。
星之卡比的粉色手机壳,还挂着一只保护得很好依旧白白净净的奶白色小……动物?
不知道是不是身子掉了,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
凭借着一身的卷毛,沈西洲试探性地开口,“小羊不错。”
“啊这个……”南知意摸了摸鼻子,“也算半个羊?是羊驼来着。”
手机接上电源线,南知意看了看时间,“你先去洗漱吧,我把今天的数学大题做了再睡,你不用等我。”
南知意回到卧室里,心猿意马地拿出习题来做。
不知什么时候,听到外面的浴室传来轻轻落锁的声音。
又过了一阵子,水声停了下来。
她竖起耳朵来分辨外面属于沈西洲的声音,甚至自己都开始质疑这个大脑的主人是不是色心大起。
静下心来,内心深处的恐惧才一点点渗出来,更可怕的是她无法阻止这种恐惧的蔓延。
她只是想从外面的杂音中找到他还真实地在这里存在的证据。
她怕他走掉,后会无期。
南知意一万个不想睡,还以为凭借自己钢铁一样的意志肯定能刷题刷到天亮。
结果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就撑不住昏睡过去。
这也难怪,她每天用脑过度,平时几乎都是沾枕头就着。
客厅一片寂静,只有翻身时布料摩擦的声音。
沈西洲第n次入睡失败,他在黑暗里缓缓睁开眼,意识无比清醒,一点睡意都没有。
被子又软又暖,全是她的味道。
*
第二天六点半,闹钟不留情面地狂叫不止。
这是南知意高三加上高四两年里第一次不到十秒钟就迅速清醒过来。
她穿着小熊睡衣下了床,慌张地鞋子都穿反了。
“咔哒”,拧开卧室的门。
刚刚日出的阳光照进来,一如每一个早晨一样,客厅安静地要命。
被子被整齐地叠好放在沙发一边。
拉来浴室的门,空无一人。
南知意讷讷地站在原地,低下头,无声地落下泪来。
后来干脆坐在地上自暴自弃地哭花了脸,一抽一抽的,反正也没人看到。
也不会有人看到。
☆、四十二块钱
小债主她挺嚣张
觉总睡不醒/文
南知意保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哭了半天,突然听见锁芯被轻轻转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