槲栎等着燕秋接下来的吩咐。
燕秋早就知道了在背后操控挑唆燕询的人是谁了,只是没想到这人居然敢那么大胆,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入宫与燕询密谋。
不过他们能走到这一步,也就代表她把燕询逼得急了。
她表面上宠爱裴玉卿,在琼华宴上做出那副样子,让他成为众矢之的,那些人就以为她动了真心,自认为拿捏住了她的软肋。
真是可笑。
说起软肋,燕秋看着窗外的月华如水,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很多没有见到王璟书了。
自从那日她放出话说不想在宫里面见到他,根据怀衫姜越传回来的消息,他这些日子一直待在王府里,连大门都没有迈出一步,看起来消沉得很。
“槲栎,你现在的轻功怎么样?”燕秋突然起了心思。
“带殿下出宫,应该没问题。”槲栎轻车熟路的回答,在这方面与她有特殊的默契。
摄政长公主在年少的时候,也是个喜欢翻墙出宫玩的小姑娘,只不过随着岁月的沉淀,小姑娘的脸上的笑容渐渐被冷面与肃杀所替代。
大魏朝掌握生杀夺予大权的上位者,不能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所以燕秋只能收起自己的天性,压抑骨子里爱玩的习性。
燕秋换下了厚重华丽的宫装,换上了轻盈的便装,重新绑了头发,系了腰带,显得利落十足。
“走吧,带我去王家。”
☆、喜欢
夜色无量,槲栎凭借着这几年越发精进的轻功,不费吹灰之力的将燕秋带去了王家。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燕秋会突然起了去王家的心思,但是作为待在燕秋身边多年的贴身侍卫,他能明显的感觉到燕秋是为了那王家七郎。
虽然表面上对这位王家七郎没有过多的关注,但是却把怀衫和姜越派到了王七郎的身边,让二人一直在偷偷向她传递王七郎的消息。
每日江华殿的暗卫都会送来一封来自王家的密信,放在燕秋案头的最上面。
那日琼华宴上的官员各个心怀鬼胎,燕秋早就把他们的心思提前摸透的一干二净,也知道王仁盛的打算。
王仁盛曾经靠着崔家的助力扶摇直上,却在功成名就后极力想抹除靠女人的经历,最后让崔家小姐郁郁而终,生下来的孩子也惨死。
可如今王仁盛却让他的儿子重走他当年不屑的老路,王家的儿郎各个文武双全,才华出众,王仁盛在这方面却眼界狭窄,他出众的儿子们却都沦为王仁盛手中联姻的棋子。
前世的王璟书也是这样的一枚棋子,所以当棋子没了利用的价值,便会被家族抛弃。
王仁盛自从琼华宴之后,除了上朝便一直待在家中,柳清臣的冲撞让人们想起了这位一品丞相当年的故事。
王仁盛也沦为了一些读书人口中的笑柄,只不过是因为碍于他丞相的权势,所以不敢放到台面上大肆宣扬。
但他当年入赘崔家,发达后便还宗的事情却迅速为众人所知。
但是王仁盛却不觉得自己当年做错了,他惯会用权益之策,当年入赘崔家也是,事实证明,他选对了人,穷困时依附崔家的势力。
后来崔家的一位嫡小姐一跃成为太后,崔家也水涨船高,众人只知他夫人出身高贵,也配得上他的身份。
他如今只后悔崔大郎早夭,若是这个儿子还活着,对于他的价值比其他孩子都要大,毕竟他从小便与崔家亲近,不像二儿子一样,连自己的外祖家都没有去过,崔家甚至不认这个外孙。
王璟书身边有怀衫和姜越两个小侍伺候,虽然二人的主要目的是暗地里监视王家内部的一举一动,但是对于王璟书来说也是一种保护。
有燕秋的积威,王仁盛也不会轻易逼王璟书做什么,而且两个小侍身上也有武功,也能防止一些心怀不轨之人接近王璟书。
燕秋对王璟书表现出疏离和不喜,甚至还让他不要入宫,实际上却是不想让他卷入这朝堂风云之中。
她虽然知道了幕后之人是谁,但对方背后的真实实力却还没有查清楚,王仁盛偏向于支持燕询,他的姻亲宁朔郡公手上还有一只所向披靡的军队。
她虽然武有皇城护卫军,武将世家后代江原,文有裴家和柳清臣,以及一直追随她的老臣和先帝留给她的一些人,但是她向来喜欢做最坏的打算。
何况她迟早要收拾王家,大魏朝也不需要一个墙头草,投机耍滑玩弄权术的丞相。
王璟书的院子里在王家算比较偏僻的,燕秋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王璟书坐在窗边,点着一盏小灯,穿着单衣在看书,发梢还有一些湿意,似乎是刚刚沐浴完。
燕秋让槲栎守在门口,怀衫和姜越也很自觉的退到了远处。
燕秋踱步在院子里,王璟书的背影在她眼里逐渐清晰,月华如水泄到他精致的面庞上,衬出他认真的眉眼。
她放缓了脚步,陡然发现王璟书的院子里静悄悄的,静到她能清楚的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根据传回来的消息,这个院子里平常除了他自己,几乎都没有其他人再踏足。
就算有,也是一些别有居心之人。
一阵清香钻进燕秋的鼻尖,她认出这是槐花香,侧头才发觉院子里还有一棵高大的槐花树,初见觉得枝繁叶茂,乍一看才知那娇嫩花骨朵也缓缓绽开,含苞待放。
前世被囚禁在殿里,没有人同她说话,她便喜欢看着院子里的老槐喃喃自语。
她对着老槐说,她有一个俊俏的驸马,虽然面上有一道疤痕,但是也掩不住他乌黑的深眸里的点点星光。
一开始看见那个少年跪在她的面前,口口声声说要求娶端和长公主,愿意入赘皇家,当时她只散漫的坐在高位上,先是冷笑了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少年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缓缓抬起头,露出那张脸。
不像其他人那样子会嫌弃他脸上的疤痕,燕秋忽略了所有,却被他脸上带着的那份孤傲所吸引。
二十有几身边也未有一个侍候的人,燕秋原本以为自己肯定要孤独一世了,晚年收养一个宗室的孩子也算留下了一个血脉。
但是只是那一眼,她便想到了许多种可能。
后来她便以千金之身嫁给了王家毁了容的七公子,王璟书。
可是她这位驸马却是一直不太爱搭理她,也许是那日她说的话伤到了他,王璟书婚后对她一直是冷淡的样子,就连成婚那晚的洞房,也活像一块被强迫的木头。
但是燕秋决定慢慢融化他这颗冰冷的木头。
她喜欢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模样,喜欢朝着他的下巴吹气,逗弄得他脸红,然后磕磕绊绊的说,不要这样子,甚至喜欢吻他面上那道疤痕,轻声说他好看。
她的驸马,她是最喜欢的。
曾经她觉得过去便过去了,只有自己现在能掌握在手中的才值得关注。
但是她如今却喜欢回忆过往了,特别是和驸马的一点一滴。
燕秋苦笑着摇摇头,今晚来王家也是一时兴起,过后冷静下来,的确是她过于草率了。
眼下她应该待在江华殿里,看折子才对。
她抬起脚,准备让槲栎带她回皇宫,却不小心踩到了槐花树落下的一截木枝,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坐在窗边的人听到声响,探出身子,看到一个黑色的背影正欲离开。
“殿下......是你吗?”
燕秋心道糟糕,但是腿却像千斤坠一样,怎么样也迈不出下一步了。
她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大大方方的承认,“是我。”
“殿下,你等等我。”王璟书坐起身,神色有些慌张,似乎生怕她走掉。
“夜里风凉,你别出来,还是我进去吧。”燕秋道。
燕秋也不知道如今该如何面对王璟书。
先前叫他不要出现在宫里,现在她自己又半夜跑来王家,出现在他的院子里,无论有什么借口,好像都不太合理,他也不会相信。
但燕秋还是说到做到,走进了王璟书的房间里。
他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热气,看见她,眼睛中明显闪过一丝喜色。
但是没问她为何会深夜造访。
“本宫只是来看看我的两个小侍,许久没见他们了,有些想念。”燕秋先一步虚心道,眼神也不敢落到他的身上,凝向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