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曾说这药可以让人即刻毙命的,而且裴玉卿还是个病秧子,按理说怎么样也不会是现在这个结果。
最重要的是,给裴玉卿下毒的目的分散乱燕秋的注意力,从他设计让自己中毒开始,便开始偷偷在洛阳城里圈养死兵,可没想到燕秋居然没有为他试药,反而将他软禁了起来,导致接下来的计划没有办法实施。
先生说,他才是大魏朝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长公主虽然是他的姐姐,姐弟情深,但是女子摄政终归不妥,还会给燕秋引来许多非议。
燕秋曾经说,若是他想亲政,随时都可以,可是先生说,这只是阿姐在试探他,自古以来,一旦沾染了权力和欲望,都没有人会轻易放手。
“先生,这药可对阿姐有什么伤害?”燕询手里捏着药/粉,心里却有些打鼓。
说实话他并不是真的想伤害燕秋,毕竟长姐如母,这些年都是燕秋在照顾他,他也分的清楚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
“只是会让人觉得虚弱罢了,长公主没有精力管理政事,自然会交出摄政之权,到时候陛下也能名正言顺的亲政。”
“陛下,长公主这几日的动作你也看到了,自古女子便不可信,那些亡国之君皆是听信女子的谎言才丢了江山,糟天下人唾弃。长公主虽然说会还政于你,但是天下人哪里有不贪恋权势的,只有陛下将权势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方为稳妥之计。”
“等我亲政了,一定会让阿姐跟以前一样风光,我会保护她,不会再让她挡在我面前的。”燕询似乎是在说服自己,牢牢将黑衣人手中的药攥进了手里。
“我会找机会让阿姐喝下去的。”
“长公主如今是司马昭之心,陛下要尽早让长公主悬崖勒马,救她一命啊。”先生语重心长道,表面上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实则在背地里嘲讽燕询的愚蠢。
裴玉卿醒来后便一直坐在床上,眼睛空洞洞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坐便是一天,好像被摄去了三魂六魄。
老太医为他把过脉,却是无大碍了,觉得有些奇怪。
按理说裴玉卿的身体底子不好,但是服用银霜叶之后却能那么快的恢复,不得不说是出乎意料,不过裴玉卿能醒过来,眼下也没有不好,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可以收拾东西回太医院了。
“老太医,殿下在我昏迷的这几日过来了吗?”裴玉卿抓着手下的被子,往上盖了盖,嗓音沙哑的问道。
老太医一愣,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谢谢。”似乎是早知道答案,裴玉卿还是轻轻的道了声谢。
他一直以为燕秋心里起码是有自己的,明知粥里有毒,他还是喝了下去,为的就是试探自己在燕秋心中的分量。
他在奢想,燕秋会不会因为他中毒了就守在他身边照看他,亦或者因为他的事情而困扰,心神不宁呢。
眼下的一切,真实发生的一切却证明。
他,虽然得了个侍君的名头,却在燕秋的心里没有半点地位。
尊贵如端和长公主,最宠爱的侍君中毒昏迷,却连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照常处理政事,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老太医收拾东西离开,去向长公主复命去了,除却大门口守着的两个小侍,他这院子算得上萧条冷清,被外人见到,怕是觉得他失宠了。
可他从来都没有得过燕秋真正的宠爱,哪怕半分。
槲栎回到江华殿后,才知道裴玉卿中毒的消息,急匆匆翻了窗户过来看他。
见裴玉卿气色不算太差,也就放了心,“我这几日出任务,不在江华殿,听说你中毒了?”
裴玉卿侧头看了槲栎一眼,脑海中就不自觉浮现自己上次看到的场景,对着他也没有好语气,“死不了。”
“你的身子不好,应该去姑姑那里调养一阵子,殿下身边凶险,你也知道殿下心里没有你,何不早日作打算?”槲栎没有理会裴玉卿言语中的刺,反而诚心劝他。
可裴玉卿什么也听不进去。
“要是我离开殿下,殿下身边就只有你了,我才不,我永远都不会离开!”裴玉卿怒气冲冲道,但是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说出来的话反而软软的,脸上因为着急也多了几抹红。
槲栎突然觉得他这幅样子有些好笑,不知道为何生了那么大的气,却是把自己也迁怒了进去。
他不知道裴玉卿为何倾心长公主,但是却知道长公主的心里是没有裴玉卿的,见劝不动,再说下去恐怕会引火烧身,停留了一会儿就走了。
他还要回去向燕秋复命。
老太医这次来寻长公主,宫奴很快就把他带了进去,燕秋正坐在案前批阅奏折,一身青衣的柳清臣也在案前整理文书,侧脸充满了温和的气质。
老太医偷瞄了这位新科状元郎,神思逐渐飘远,听闻此人蟾宫折桂后便去了军营历练,回来后却得罪了王丞相,可长公主却不但没有责罚,反而封他做了翰林院五品祭酒。
这位柳大人生的也是眉清目秀,虽然没有那位裴侍君颜色出众,但也是一顶一的好相貌,光看着就赏心悦目。
怪不得长公主如此偏爱,甚至允许他入书房陪侍。
“裴侍君的身子怎么样了?毒可清了?”燕秋开口问道,将神游在外的老太医拉了回来。
“回殿下,裴侍君身上的毒已经清完,再养个几日身子就可康复。”
他没有说出为何中了猛烈如银霜叶的毒,裴玉卿也能突然之间好转,自然而然的归结于自己精湛的医术,猜想是因为自己误打误撞用对了药,这才解了裴玉卿身上的毒。
燕秋眼前好像浮起了裴玉卿的一颦一笑,放下朱笔,下了决定,“本宫去看看他。”
她捏了捏疲惫的眉心,迟疑了片刻,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算了,本宫身上还有政务要忙,你回太医院叫几个医术精湛的太医守在裴侍君身边吧,药材都要用最好的,务必要调养好裴侍君的身子。”
老太医领命,心道原来长公主还是在意裴侍君的,立马回太医院准备起来。
柳清臣一直在低头整理文书,听到燕秋长长的叹息声,停下手中动作,以为她是在担心裴玉卿,非常贴心的说:“殿下是在担心裴侍君吗?折子也可以明日再批阅的。”
“不是。”燕秋抬头看他,“只是愧疚罢了。”
她留裴玉卿在身边,无非是为了争取裴家的支持,还有引一些居心叵测的人露出马脚。
裴玉卿中毒,除了愧疚,她也不敢再去看一眼,就怕看到少年那充满幽怨的眼神。
若是裴玉卿愿意,她可以放他自由之身,许以金银财宝,加官进爵。
只要他开口要,什么补偿她都可以给。
但是燕秋却清楚的知道,裴玉卿想要的不是这些,可偏偏他最想要的,是她最不能给的。
柳清臣不明燕秋的意思,不解她为何会愧疚,一双眼睛里清楚的写着疑惑两个字。
燕秋看他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也懒得解释。
槲栎回来复命,等到燕秋批阅完折子,圆月已经爬上了月梢,才得以进见到她
夜深了,柳清臣身为外男不能在宫里留宿,赶在宫禁前出宫了。
其实只要燕秋一句话,他就可以宿在宫内,可他突然想到,自己却没有什么理由留宿宫里。
燕秋这几日让他入书房,也只是需要一个人打下手而已。
他想起那位裴侍君,虽然长公主在他中毒后没有去照看他,但是却还是挺关心他的,琼华宴那晚他还撞见裴玉卿睡在燕秋的床上,清冷如长公主,足以可见,长公主的心里还有一处柔软的地方吧。
槲栎向燕秋禀告了宣和殿最近的动向,燕秋闭着眼睛静静的听着,玉手的指节轻轻敲打着桌面,等听到槲栎说今天有可疑人出没宣和殿时,蓦然睁开凤眼。
“燕询唤那人先生。”燕秋哼笑一声,嘴角扬起一抹嘲讽,“不过是跟先帝称兄道弟了几年,还真以为自己能骑到皇室的头上了。”
槲栎不知道燕秋已经知道那位先生的身份,他这段时间来探听宣和殿的消息,今日这位在宣和殿的先生武功不在他之下,所以他不敢靠近,只依稀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大概。
他的任务就是完成长公主交代的一切事情,如今任务完成,宣和殿也折损了不少暗卫,足以让燕询安静一阵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