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找柳言可以,那找其他医生。”靳九溪看着裴秋垂放在地的手,皱着眉头朝邱逸道。
邱逸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我要毙了你也轻而易举。”
靳九溪耸肩,满不在乎道:“随你,不过整个胸腔都凹进去了,还有那腿和手,不治也行,你现在去买口棺材,我保准不出三天他就能入住。”
邱逸抿抿嘴,“你让柳言过来,不死就行,不要做多余的事。”
靳九溪闻言嗤笑出声,鼻子突然一酸,原本冷哼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
真不晓得裴秋爱上的是个什么东西。
第四十章
“你要是有你哥哥一半得你爸爸喜欢就好了。”女人叹息的声音在脑海里穿行。
隐约记起很小的时候耳边响起的温柔声音,轻轻地唱道:“月儿高,云儿飘,宝贝快睡觉,枕在妈妈温暖怀抱……”
可是还没听完,又变成了女人怨恨的声音。
“是啊!我就是不喜欢你!你爸爸不要我了!都是因为你他才不要我了!!!”
“你就是个丧门星!从你出生就没有好事!小礼生病,你爸爸丢了工作,都怪你!当初要不是为了给小礼备着心源我是绝对不会生你的!”
……
啊。
原来她还对我说过这种话是么?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裴秋笑眯眯的弯起了眼角。
他看见了自己两条腿上满是淤青肿胀,站立的姿势扭曲得不像人,可是他不在意,望着不远处正哭泣着咒骂的女人,他轻轻的笑出声。
很快眼前的场景消减而去,换成了一个男人折着皮带的模样。
“你当我不知道你是那个婊.子和别人的野种!还以为瞒过了我?哼,要不是为了小礼,我早把你跟那个婊.子丢出去了!”带着一丝酒醉的气息,男人的皮带甩出风声。
一下,又一下。
有谁在哭吗?
裴秋好奇的看着在男人虐待下缩成一团的男孩子,小小的,兴许站起来还没裴秋腿高。
好像是他在哭啊?
裴秋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巾来,上面沾了血迹,裴秋扫了一眼,再看看那个男孩子,小声嘟囔了一句,“不碍事,反正这是他自己的血。”
他走过去,挡在男人身前,甩下来的皮带穿过他落在男孩子身上,裴秋朝他笑笑,然后抬手想要给他擦眼泪……
纸巾刚刚沾湿,眼前的画面又开始消失。
裴秋愣了愣,将手中那沾了一滴泪的纸巾丢在了一旁。
“小秋?”
身后传来大哥的声音,裴秋笑着转过身去,看见他大哥正伸手去摸站在他不远处的小孩儿的头发。
“小秋怎么老是哭呢?大哥的病又不碍事,你再哭被爸爸看到又要骂人了。”
“对了,大哥今天去公园看到有卖气球的哦,所以给小秋带了一只小兔子回来。”
裴秋看着眼前的裴礼手中突然多出一个氢气球来,在裴礼将气球递过去的时候,他忍不住往前走了一些,想要接过气球。
“……”哪知裴礼突然抬眼望过来,一双秀眉微微皱起,淡声质问道:“……你是谁?”
“你就是个自以为是自我高潮的婊.子!”
“……”
裴秋眨了眨眼,望着眼前的裴礼变成他的小少爷。
“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你以为我是为了那两只兔子这么对你吗?”
邱逸突然从扭曲的怒火中笑起来,他踢着地上的男人,看着男人因为忍受不住疼痛开始哭泣,开始向他求饶,他也不过是在男人的痛处上轻轻揉了揉,“我只是想这么对你,所以就算是两只兔子,也可以成为理由。”
“很不甘心吧?”邱逸伸手捂上裴秋的心口,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愉快心情笑道:“明明这么努力了,还是没有人爱你啊。”
像是给男人理解的时间,邱逸停了一会儿才道:“其实你要认命了多好,不要相信那所谓的爱,那是假的。”邱逸收回手,愈发不屑,“傻子才会信什么爱,真是愚.蠢。”
裴秋蹲下身来,看着地上哭泣的男人,他就这么凝视着,半晌才伸出右手捂上了男人的心口。
他感受到了男人浑身的震颤,哭声带动胸腔,裴秋突然觉得疼,将左手捂在了自己心上。
“你别哭了。”他低头望着男人,很轻很轻的说道:“不会有人因为你疼放过你的。”
“也不会有人爱你的。……你的出生是个被人预谋好的灾难,你这个人是没有意义的存在,你的身体肮脏下.贱,你的爱像是垃圾,不会有人要的。”
男人的哭声使他苦闷,他忍不住鼻子酸酸的,总觉得眼泪要掉下来了。
“对不起。”裴秋突然笑着低头亲了亲男人血红的眼睛,苦笑道:“这辈子过得太糟糕了。”
“我现在这个样子怕是上天看我可怜,让我死的清楚明白,才能回来看看你,你知道吗?我下辈子想做河底的一块石头。”
“他们都说常年在河底的石头会被河水冲刷净表面的坎坷和斑驳,会忘掉所有的记忆。”
“裴秋。”
“你别哭了,我下辈子争取做个石头,以后不流泪了,好不好?”
……
夜色深沉,路灯下偶尔被遮住投下的阴影像是细碎的雪。
靳九溪蹲在路边点了支烟,吐了一口烟后,开始经质的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哽咽。
惹得站在他身后的柳言皱起眉来,声音不稳的骂道:“你有哭这能耐你怎么早不救他。”
靳九溪闻言吸了吸鼻子,站起身来,一双眼通红,好像想起了什么,又笑起来,“救?柳言你怎么不救?”
柳言听罢斜他一眼,冷淡道:“我没能耐。”
靳九溪望着他笑,听到这话微微撇了撇嘴角,“我有救他出去的能耐,没有救他的能耐。”
“……”柳言愣了下,脸上露出苦笑的神情。
靳九溪抬头看了眼天,“好像下雪了。”
有黑色的小影落在视线里,晃晃悠悠的从上空往下落。
柳言伸手接了一朵,冰冰凉凉入手即化,“嗯。”
“他能熬过这个冬天么?”
“……”
“嗯?”
柳言露出怪异的神色,答非所问道:“你打算接他出来吗?”
靳九溪抬眼望他,“什么意思?”
“邱逸不让我给他治彻底,我尽量做到让人看不出来了,所以他那个腿有恢复的机会。”柳言低下头,看着飘在鞋面上的雪花,“只是要好好养。”
“……”只是要好好养。靳九溪轻笑一声,说不清是嘲讽多一些还是同情多一些,看着这雪下得愈发的大,靳九溪叹了口气,“我回头跟他说一声去,他要放弃待在这儿我就带他走。”
柳言点头,“好。”
“他现在什么都威胁不了了,你可以把手里的东西给我了?”邱逸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站在窗边的男人像是在看雪,又像是在发呆,凝神间带着些疏离的神色。
顾轩叹了口气,“嗯。”
“啧,真搞不懂,我那个自负成性的父亲怎么会给觊觎他女人的人这么大权利……”邱逸像是抱怨似的,低声不屑道。
顾轩听了也不说话,只是笑笑,然后从一旁的书柜里拿出一个密码本递给邱逸,“密码是你母亲的生日,里面的人名都是你父亲当年埋的线,回头要用到的话后面有联系的方式。”
邱逸接过扫了一眼,微微挑了挑眉,“谢谢。”
“那我们之间的关系……”顾轩说这话时眉眼间有着一丝温柔,语调淡淡的。
邱逸理所当然的说道:“自然是继续。”
说罢亲了顾轩一口,转身就往外走。
顾轩被他亲得一愣,望着邱逸的背影慢慢垂下眼,“你若是后悔,那人也不会回头了。”
……
断断续续的梦魇,耳边总是回荡着被遗忘在记忆角落的声音。
明明是不愿想起的东西,这次倒好,满身痛楚还要被回忆纠缠。
裴秋睁开眼,漆黑的夜里只落得一点门外的灯光,还夹杂着几声咳嗽,也不知道是谁的,咳得委实厉害。
胸腔因为呼吸感到痛楚,双手因为无力垂在身旁,裴秋微微眨了下眼,弧度很小的弯了下嘴角,笑了。
他的眼睛很疼,眨眼像是有人在拿针扎他眼球。
梦中的场景他有些记不得了,隐约好像听见小少爷说不是因为两只兔子,是因为想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