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纠转头瞧见他脸上那半张黑白纹面具,先是一愣,接着嗤嗤地笑出了声,“你这样子可真像摆摊卜卦的半吊子算命先生。”
闻灼自觉这身行头着实有些不伦不类,便由他去笑。闻灼解下面具,径直走到严恪面前,伸手把严恪衣领上的褶皱抚平,一边问道:“发生何事了?”
“卢歧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她是女子,”秦纠插嘴,“我发现的。”
严恪低声道,“我曾见过她,在同邱彦一起押镖的途中……”《$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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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七年前,严恪还在管家镖局,那次与邱彦他们被派去押送一批昂贵的蜀绣锦缎,途中夜宿客栈,带队的镖师敏锐老练,察觉到这客栈有可疑之处,暗暗提醒他们多加警惕。
深更半夜时,果然发现客栈掌柜领着几个伙计往他们放在马背上的水囊里倒了药粉。掌柜和伙计离开后,镖师捏起撒在地上的一点粉末,辩认出正是蒙汗药,想来这伙人打算明日暗中尾随,待他们喝下掺了蒙汗药的水,药性发作、无力昏倒之时,便出手将货物劫走。
识破客栈中人的阴谋,镖师不动声色地回到房间,第二日天不亮,就带队启程上路。走了几里地,众人佯装被药倒,很快便有伙计从路边林子里跑过来,把他们抬到林间树下,用绳索捆住,接着驾车将那只足有半人高的巨大木箱运走。
这伙人的老巢却并非客栈,而是去到一处偏僻的山神庙,把皮箱藏于庙内地窖里。这伙人离开山神庙时,被一班带刀捕快逮个正着。
原是昨夜镖师在发觉这伙人的打算后,回屋打开木箱,取出里面真正装有锦缎的锁匣,把几个包袱放进空皮箱后关上,接着吩咐一人带着锁匣在客栈隐蔽处藏好,又让邱彦悄悄到城内县衙去向相熟的捕头报信。是以此时捕快们得以及时赶来,人赃并获地捉住这帮贼人,带往县衙审讯。镖师与其他人要回客栈取锁匣,指派了邱彦与严恪去拿那只木箱,约好在山下路口汇合。
他们把木箱抬出来,用绳子固定在车架上,赶着车慢慢下山。邱彦手里拿着根树枝,末端用线吊着一个青红的野果,在拉车的马儿面前来回晃悠,原本温顺的马也被逗出了脾气,猛地甩头撅蹄子,车身剧烈晃动,绳子崩开,木箱随之滑向一侧,只听见“咚”的一声,是箱子里传出的声响。
然而里面只放了几个包袱,本不该有如此大的撞击声。严恪与邱彦对视一眼,迅速抽出背在身后的横刀,神情警惕。
严恪绕到马车后方,邱彦用刀鞘在皮箱上敲了敲,沉声道:“我数三个数,里边的人最好乖乖出来,否则,我们让你连人带箱直接滚到山底下去。”
数到二时,箱盖从里面被推开些许,探出一张蓬头垢面的脸,因方才猛地撞在木箱上,额角带着擦伤,下巴稍尖,双手撑着箱盖,半跪着躲在箱子里,是个少年人的模样。
邱彦用刀尖指着那少年,问道:“你是客栈贼人的同伙?”
少年摇头。
邱彦接着问了几句,少年却只沉默摇头。
严恪走过去,把箱盖完全打开,“带去交给县衙捕快吧。”
少年立即站起身,慌张地一条腿跨出箱子边沿想要逃走。
邱彦用刀鞘抵住少年的肩膀,阻止少年出来,打量了一会儿,转头对严恪道,“这般狼狈仓惶的样子,倒更像是被贼掳去的人质。”
严恪皱眉,“那就更该交给衙门去处理了。”
少年拨开刀鞘,又尝试从另一边逃脱。
“诶诶,别白费力气了,”邱彦收回横刀,劝道,“若你并非那帮贼人的同伙,去到县衙会更安全。”
像是被说服了,少年抱膝缩回角落,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他们重新将绳索绑好,把野果喂到马儿嘴里,给它顺毛哄了哄,这才驾车顺利下山,而后继续往客栈方向走,去找衙门的捕快。
严恪拉着缰绳看路赶车,邱彦靠坐在木箱旁边,箱盖半敞着,他从包袱里取出一方布帕和一包止血化瘀的药粉递过去,让少年擦拭额角的伤口。
沾了点点血污的碎发披散着,十分不便,少年拢起头发扎在脑后,试了几次,扎成的发髻仍是歪斜不成形的样子。
邱彦实在看不过眼,索性探手到少年面前,“发带拿来,我教你。”
少年愣了愣,迟疑地把发带放到邱彦手里。
邱彦动作利落地把那束头发分作两股缠绕在发带上,盘绕在脑后扎成发髻,“这样就稳当多了。”
道路后方蓦地赶上来两匹快马,马上的劲装男子挥着鞭,疾速从他们身边掠过。又走了一会儿,却见那两人折返回来,勒马停在前边,挡住了去路。那两名劲装男子亮出长剑,沉默着冲过来。
严恪抽刀拦下其中一人,在车前缠斗。另一个鬓发斑白的男人则直扑向木箱,邱彦亦是抽刀应敌,鬓发斑白的男人不耐烦地想要摆脱邱彦,他的武功高过邱彦,邱彦只得勉力抵挡,左肩不慎被刺中,身上另有几处浅伤。
过招之时,原本在木箱里藏着的少年从另一侧跳下马车。见少年要逃,男人旋即闪身几步追过去,正要拽住少年的胳膊,邱彦执刀斜劈向男人,迫他回身躲闪。
邱彦挡在少年面前,阻止男人继续靠近。被邱彦这般执着的妨碍惹怒,男人出招愈发狠厉。
那边严恪与对手缠斗,二人旗鼓相当,严恪见邱彦处境危险,心下担忧焦虑,却无法脱身去助他。
长剑与横刀重重相击,横刀脱手飞落,男人满含杀意的一剑直取邱彦咽喉,邱彦愕然后退半步,被他护在后面的那少年反应极快,揽着他的肩颈,将他扑倒在地,这才堪堪躲过。
男人手腕一转,又朝下刺向邱彦,少年却抬手去挡,剑锋刺入手背,男人见状立即撤力收剑,剑刃染上殷红血痕。
少年回头瞪视着男人,眼神中毫无畏惧。《$TITLE》作者:$AUTH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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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男人把剑丢到一边,面无表情地半蹲下来,简单包扎了少年手背的伤口,沉声道:“随我们回去,我不杀他。”
邱彦方才被猛然扑倒,回过神来便挣扎着要反抗,被男人一掌拍晕。男人带着少年坐上马背,对仍在与严恪过招的年轻男子招呼道:“走了。”
年轻男子这才收手,纵身上马,三人快速离开。
严恪忙不迭地去查看邱彦的情况,几处都是外伤,邱彦很快醒转,用药和纱布先处理了身上的伤,待镖师他们沿路赶到,便一同往城内医馆去找大夫给邱彦诊治,所幸未伤及筋骨,并无大碍。
镖师又到衙门向捕头讲述了此事,捕头审问那帮贼人,得知他们只是劫财,从未扣押过人质,并不知晓那少年怎的藏到了地窖木箱中,更不知是被何人带走,捕头说会让人留意在周边查探那三人行踪。
因有押送货物的任务在身,休养一日后,镖师便带队继续上路。
数月后再次经过此地,邱彦特地找捕头问起那少年,未能得到消息。
深夜,严恪与邱彦二人值夜守卫,邱彦仰头看着天边的点点星子,忽地低声说了句,“那个少年模样的人扑倒我时,我才知道她是个姑娘,她救了我的命。”
自此也再未有过关于她的任何音讯。而在猎英战中,邱彦遭擎阳派首徒万肃所害,伤的极重,只得回乡休养,后来严恪便一直暗中调查万肃的行迹,追到扬州时,却偶然发现了当年曾与之交手缠斗的年轻男子,几经打听才知,这人竟是浮罗山庄的执事堂主。
时至今日,这个叫作卢歧的人出现,女扮男装,几分相似的面容,右手手背处那道一寸长的疤痕,扎发髻的方式与邱彦如出一辙,如此多的巧合,让严恪确定,卢歧就是那个藏身木箱的“少年”。而当年卢歧仓惶躲藏,被鬓发斑白的男人和年轻男子强制带回去,可见卢歧是从他们那里逃离出来的,那年轻男子隶属浮罗山庄,便与残党脱不了干系。
听完严恪的讲述,闻灼不由得皱眉,“卢歧既是残党中人,七年前又为何要逃离?”
严恪同样不解。
闻灼若有所思地道:“卢歧的身份来历存疑,倒可借机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