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大汉叉着腰,眯起眼打量这几人,“既是江湖恩怨,就该到你那江湖上去了结,怎的打到我赢山上来了。”
杨程佯装恼怒地沉下脸色,不耐烦地道:“我等取了这人性命便离开,不会碍着你们什么事。”
“不成,”大汉脸上的髯须抖了抖,语气强硬,“赢山的地界容不得别人撒野,识相的赶紧滚开。”
“你!”杨程咬牙,“你们不怕与浮罗山庄为敌么。”
“什么劳什子山庄,小爷还真不曾怕过。”领头的大汉打了个响亮的呼哨,便又有一队人自山坡上窜出来,这些喽啰拉弓搭箭,瞄准了底下的几人。
他咧嘴一笑,混不吝地道:“再不滚,你们就得被扎成筛子咯。”
杨程四人顺势离开。
见只有灰衣人还站在原地,大汉问他:“你怎的还不走?”
这身着灰衣、持刀而立的人,正是严恪。
“他们必然会在山下等着要取我性命,眼下我是无路可走了。”严恪无奈地回答。
“唔,”大汉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思忖片刻,“若你有亲友肯付几百两的赎金,倒是可以留你在山上住一段时日。”
严恪摇头,“我只有一个师傅,他离得远,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那就没法子了,我们做这活计的有自己的规矩,总不能平白无故带个捞不着银子的上山。你自求多福吧。”他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且慢,”严恪收了刀,向他抱拳行礼,“我姓严名恪,功夫不错,也会些煅造兵器的本事,若壮士肯搭救我这一遭,我必当报恩。除了银子。”
那大汉身侧一个矮瘦长脸的喽啰听了这话,眼珠子转了转,凑过去道:“二当家,眼下山上最缺像样的兵器,这人许是有大用处啊。”
他声音不大,但严恪耳力敏锐,自然清楚地听见他的这声“二当家”。前日左尹已与他说过赢山上除了匪首孙治,还有个会些拳脚功夫、行事颇有几分粗犷凶悍、对认可的兄弟却又极其重情重义的二当家李旋,看来便是眼前这位了。
李旋笑了几声,扬声道:“你这人倒有点意思,你当真会煅兵器?”
严恪举高了手里的横刀,“这便是我煅的。”
“那好,”李旋拊掌,道,“你把刀放地上,我暂且先带你进山,至于救不救你,我眼下说了不算。”
严恪依言照做。
一个喽啰上前去将横刀收走,另两个用黑布蒙住严恪双眼,又用粗绳将他的手缚在身后。
“赢山的规矩,严兄弟见谅。”李旋一招手,“走,带回山寨。”
严恪目不能视,被喽啰一左一右挟着带走。走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人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弯腰,低着身子继续走。”
隐隐有一股潮湿的气流从前方涌来,低着身子越往前走,那潮湿便越明显,还伴着些许土腥味。严恪忽然感觉颈侧传来一点凉意,似是从头顶上方滴落的一滴水珠砸在了他的脖子上。严恪微不可察地顿了顿脚步,凝神分辨着周遭的环境,此处应是在山洞里面。
七弯八绕地又走了许久,一行人才进到了搭建在赢山隐秘险要处的寨子。
山寨里一间空空如也的库房,严恪站在屋子正中,手仍缚在身后,双眼也仍被蒙住。门口有守卫在低声交谈,窸窣的对话被一阵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打断。
“去,离远点儿守着。”
是李旋的声音。
木门“咯”地一声被推开,李旋上前将他蒙眼的黑巾扯掉。
严恪抬眼,见另一人站在李旋身后,正是赢山匪首孙治。
孙治身量不高,两颊瘦削,额心有一道较深的凹陷,面相看着还算温和端正,眼神却极为锐利矍铄,此时他负手立在门边,审视地看着严恪。
“大哥,”李旋转身关了木门,用大拇指朝他一指,“这位就是严恪兄弟了。”
孙治略点了点头:“听说你遭人追杀,走投无路才要求来这儿,可否与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是在何处得罪了何人,自柳州便一直有浮罗山庄的杀手追来,要取我的性命。”严恪无奈地道,“前两次侥幸被我逃过去,这回着实逼的我无路可走了。”
“那什么山庄的几个人,狂妄嚣张的很,在赢山地界也敢这般上蹿下跳。”李旋插嘴,语气不忿。《$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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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浮罗山庄……”孙治沉吟了一瞬,想起曾听左尹提起过这个初创立时微不足道、却在近十年间因众多高手加入而在中原武林声名鹊起的组织。
浮罗山庄虽号称江湖正派,可暗地里也没少做那打着江湖恩怨的幌子来收钱卖命的勾当,眼前这人因被追杀而误打误撞到赢山来暂避,也算说得过去。孙治心中虽尚有疑虑,但这人确有可用之处,何况赢山之上明岗暗哨守备地如铁桶一般,倒不担心他凭一己之力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严兄弟尽管安心,那浮罗的杀手再厉害,只要你还在赢山,他们便动不了你分毫。”孙治和颜悦色地接着道。
李旋见他大哥同意让严恪留下,很是高兴,笑着朝严恪挤了挤眼。
严恪也笑了笑,拱手礼道:“多谢大当家和二当家,此番受二位搭救,严某必当报答。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随时差遣便是。”
“我也不瞒严兄弟,山寨里正需一批得用的兵器,你若能制作出来,那真帮了我的大忙。”孙治顺势提出这个要求。
三人又细细商量了筹办冶铁铸器所需物什等事宜。至夜色渐渐深沉,孙治命人在这房内架了一张木床,准备好被褥和茶水,他略带几分歉意地道:“时间仓促,布置的着实简陋,只能委屈严兄弟暂且住在这里了。”
严恪摆手,直道有避难容身之处已是万幸。
“若有什么需要的便来找我,”李旋拍了拍严恪的肩膀,踢开门朝斜对面那屋子一指,“我就住那儿,喊一声便能听见,方便的很。”
严恪点头道谢。
孙治对严恪说了句早些休息,便和李旋一同出去了。门口的两个喽啰立即便关上门。
二人走出十几步远,孙治低声吩咐李旋:“把人盯紧些,若有任何可疑之处,速来告知我。”
“明白,大哥放心。”李旋偏头见着天边那轮昏黄的圆月,想起另一件事来,“对了,左军师那边如何?算算日子,过两天他便该办完事回来了。”
孙治脚步一顿,“怎的突然问起这事来?”
“还不是我那小祖宗,”李旋捋了捋胡须,叹气道,“这阵子整日里恹恹的没精神,等左军师回来给瞧瞧是不是染了什么病症,好给治一治。”
孙治抿唇,无奈道:“左尹虽通晓医理,可也只给人诊过病,如何能医治你那白老鼠。”
原来这被李旋称作小祖宗的,却是一只雪白皮毛、溜圆身材的竹鼠。李旋跟随孙治落草为寇之前,本是个以打猎为生的猎户,在赢山这几年也常在山间设陷阱捕些山鸡野兔之类的野禽,半年前在一片竹林子里竟意外地捉住一只还没断奶的白毛小竹鼠,李旋喜欢的不得了,带回寨子里悉心照料,当宝贝似的养到了如今。
“如何不能医治,左军师精明似鬼,定能想出办法来。”李旋不服气地嘟囔。
“……”孙治不愿与他多说,敷衍道,“左尹是快回来了,且等几天。”
月上中天,孙治在山寨各处或明或暗的岗哨巡视了一圈,吩咐他们警醒些,随后回到自己的住处。里屋点着油灯,屏风后投下一团矮矮的黑影,王驼背正在那儿等着他。
王驼背是这一带很有名的情报贩子,不管是哪条道上的人找他探听消息,只要给的起银子,他便能搜罗来你想要的信息。他从来不肯说自己的名字,只说姓王,加之他那似弯弓一般驼着的背脊,人们便都称他王驼背。
孙治找他自然也是为了打探消息,左尹一行人月初从赢山出发,那时他便吩咐过其中一人抵达梓州当天便立即折返,算算时日,昨天夜里便该回来,可到现在也迟迟不见人影。他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待王驼背说完,孙治便知道他的预感成真了,左尹一行人被潼川县衙羁押,此时正往夔州押送。
思索片刻后,孙治开口问道:“可知押送的衙役有几人?他们走的哪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