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正则愣着眨了眨眼睛,点头说了声“行”。
休息室里的两人无声,孙皓手指翻飞,路正则看着都觉得累,但他丝毫不愿意开口,于是路正则也只能看着屏幕。
“余灿要是住你家的话,那一定不是冲着你来的,我想你应该懂。”
路正则发现孙皓投注在字上的话语耿直多了。
他打字:我知道。
“那就好,”孙皓那边噼里啪啦的,“这件事还是要回到小少爷的绑架案子,小少爷就是祁然,我来得晚,那时候小少爷都念大学了,余灿和小少爷同岁,以前和祁然也是同级,之所以晚了两年,是因为余灿在戒毒所待了接近两年。”
路正则的手机完全僵住,看见这冗长的一段话,死盯着孙皓。
孙皓被看得有点后背发毛,但眼里真诚,点头。
路正则:后来呢?
“后来?后来余灿还去医院治疗了一阵,不过没有再耽误学业,考大学,到现在学医又修心理学,”孙皓打字的手顿了下,换了话题,“你刚开始的猜测没错,是毒,是在模仿,想让余灿想起戒毒所的那段时光。”
看来是了,路正则捏了一下自己的拇指关节。
最坏的方向,没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了吧?
他突然想起岳荣福说的,余灿没有被绑架,那他吸过·毒……是自愿的?
孙皓压低声音:“这件事儿局长不让说,涉及到祁家小少爷,但是我多少知道,小少爷被自己亲哥哥绑架,被打了药,还被……哎,还好有他保镖,小少爷用了三年愣是熬过来了,还抓了他哥哥和那些通缉犯。”
路正则的脑海里闪过祁然的脸,若不是孙皓现在提起,他实在无法想象那个看起来温温和和的小少爷,皮下有这样的一面。
孙皓又补充:“说完了就删了。”
那段时间不过时旁人的只言片语,确实要用熬出来的。
余灿呢?余灿是怎么在戒毒所度过的?
路正则突然浑身一凛:“小少爷被怎么了?除了打药。”
孙皓一脸遮掩,张口无声,但路正则看出了一个“奸”字。
咔。
路正则紧捏着一支笔,孙皓眼看着笔断掉,差点咬了舌头:“这,你你你别乱想……”
路正则脸色下沉:“你知道我小少爷的生日是多久吗?”
孙皓思考了一下,突然面色惊恐,深吸气:“和余灿同一天……”
一切都突然开朗了。
路正则感觉手里断开的尖刺再往手心扎,他却感受不到那处的疼痛,却远不及心里那一块疼。
像是被人生生拽下一大块心头肉。
他明白了夏江的欲言又止和缄口不言。
明白了为什么刘明凯死亡的时候未着片缕。
那些诡异的、要了赎金不取,甚至要杀了被害人。
这不是一场模仿案件,这是在模拟那场绑架,甚至在编造后续。
几个孩子都死去,是在威胁余灿,他们就是余灿的最终结局。
路正则有一瞬间的眼前发花。
下午的时候夏江回警局,带回消息,确定未经过任何快递公司的手,也确认那个快递员不是任何快递公司的人。
路正则小区监控也没拍到那人的正面,还能卡监控死角。
“是个老手了。”夏江敲了两下键盘,拿着盒饭的手突然顿住,他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路正则也在边上:“他体态和刘春才有点相似。”
夏江猛扭头,和路正则面对面,这一刻,仿佛有一线电流在他俩之间窜出,在他们眼前噼里啪啦乱炸。
很快他俩收回了视线,夏江拿着电话联系人,路正则到边上看刘春才的资料。
一天他都食不下咽,恨不得把刘春才的那张照片看穿。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他打算试探一下夏江。
“夏师父。”余灿以同样的手法,企图用一包软中·华贿赂夏江,夏江直觉感人,内心的弦绷紧。
路正则赶紧解释:“夏师父别误会,不问你了,我想看一个人的卷宗。”
夏江:“祁小少爷的不行。”
路正则的心沉了沉,夏江不愧是从警多年,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没想错,但是路正则也机灵,镇定下来:“不看祁然的,我想看看刘顺利的卷宗,我觉得同是刘家村的,应该有某种联系。”
刘顺利,夏江的瞳孔忍不住收缩了一下。
当时涉案的人都知道刘顺利的名字,当初绑架祁然的绑匪之一,那个最后被抓住,让祁正程暴露的A级通缉犯。
最后死于审判之下。
在那之后,他的卷宗收归档案,在无人愿意提起。
夏江倒也没拒绝:“他的卷宗需要打申请,先等着吧。”
路正则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得太急切,应了一声便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
时间还早,他绕着缉毒大队门口走的,正好听见原文致和吕晓东说话,表情严肃,语气也十分不好。
“下班了?”原文致看见他揉了一下眉心,“真好,我还得开会,出去一趟,估计又要到半夜才能完事儿。”
路正则只道了声再见,他有其他的事要做。
回了家,他先给自己爹打了电话,忍受了一通明刺暗讽后,自己爹表示不给办,按规定查自己该查的事,并且明白自己目前归谁管辖。
路正则无奈叹气,既然亲爹不打算管和干涉自己,那……
他拨通了吴毛的电话。
吴毛在那边应酬,觥筹交错的气息穿透听筒,吴毛醉醺醺的,酒气隔空扑了路正则一脸。
吴毛说完事儿了给他回电话,他不抱希望今天能说事儿了,挂了电话,看见辛哲给他发了消息。
【辛哲】:我听见个消息。
【辛哲】:关于你和余灿的。
☆、心慌
余灿请了几天假,为了让路正则不发现,他打算周五下午就回。
而他没想到的是,和祁然刚下飞机,路正则就给他发了周六周日出任务的消息,那他就放心了。
周日直接回学校就行。
第一步他俩就去了公司,便再也没有离开。
从祁然接手基金会,再到他大学期间江饰帮着看着,祁总就接手了美国这边,祁然一大学毕业,就和祁总夫人直接搬到了美国。
祁然没说什么,他知道自己能够割舍,说不认就不认,但自己的母亲不行。
祁然一直没来过这里,以前也没打算来这里。一进公司就引起了一阵议论——主要还是他带了好几个助手,看起来像是这边公司出大事了。
余灿捏了捏手指,看着楼下错落有致的办公楼,此时已接近傍晚,原来异国的夕阳和国内并无大差。
只是由于季节,暖和不少。
“我想去看看你哥哥。”余灿在夕阳下微微眯了眯眼睛。
金色的夕阳穿透玻璃,一步一步爬进办公室的地毯上,在印上办公桌,在余灿身上覆盖一层金色的膜。
他平静地低垂着头,似乎融进这层流着光彩的金色海洋里。
祁然头都没抬:“那我陪不了你了。”
余灿轻笑了一下,夕阳印在眼眸中的赤色闪了一下:“应该不是现在。”
祁然丝毫不打算理解余灿此时此刻的情绪,一点也不客气:“什么时候我都不打算陪你去。”
但是祁然还是给余灿发了祁正程所在的疗养院和房间号。
余灿收好了,两人又继续趴在电脑前。
·
路正则想,周末是见不着余灿了,因为他得去找辛哲他们,并且很急切。
以至于到了周五,路正则公寓都没回。
辛巴和俩小猫崽子交给隔壁邻居喂。
余灿想着路正则没时间,就叫了助理去,正好遇见邻居穿着大裤衩,一头张狂短发,睡眼惺忪喂完猫猫狗狗开门。
助理:“……”
邻居:“……”
于是在异国他乡的余灿接到了助理见鬼一般的电话,他又打电话给夏江,确定路正则有两天假。
出的哪门子任务。
但他心里还是没来由地慌了一下。
祁然在一边吃着午餐:“你这样子像是抓住了在外鬼混的丈夫。”
余灿在祁然脸上薄凉地扫了一下。
“别这样,”祁然挑出一根鱼刺,“你都搬回他家了,就别别扭捏了,就算他查你,你就坦然一点先说了。”
余灿什么也说不出,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