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画面他不能再想,不然这辈子吃不下外面的东西。
他忽然顿住脚步,看到了街头的一家小超市,他想着要不就买点面回去煮。
程航正想得出神,忽然一声甜脆的“哥哥”划破小街喧嚣的早晨,灿烂的阳光下,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孩从街头冲了过来,一下子扑到了他怀里。
被外力一挣,褚茗手拧到,吃痛松开,手指头红了,连心的疼。
忽然耳边声音完全退去,她又看到了那副画面。
瑰丽的彩霞之下,破败的楼宇之间,女孩甜甜的叫着哥哥,男孩宠溺地揉着女孩头发,女孩的脸庞渐渐清晰呈现……
第 11 章
程航把小姑娘从身上扒下,四周看了看,拧着眉心问她:“周雨萱,你怎么来了?一个人?”
小女孩这才像是被提及了伤心事,张大了嘴带着哭腔说:“妈妈说要跟新爸爸带我去外地生活,好像说不回来了……哥哥,我舍不得你。”
鼻涕一把泪一把齐齐蹭在程航裤腿上:“新爸爸的车在外面,他说这里面脏,他不进来,妈妈一会儿就来了。”
程航沉默着,长久的沉默着。
没什么动作,没什么表情。
他站在屋檐的阴影里,整个人都显得那样的黯淡。
褚茗看着他,看着他淡漠的神情,忽然没由来的心里一抽,有点钝钝的痛。
早餐没有吃成,褚茗被程航赶回了家。
她趴在门上,努力听着对面的动静。
没什么太大的声音。
两扇门对面,程航冷漠地站在一角,面无表情看着眼前衣着时尚、妆容精致的女人收拾着东西。
那一堆被她翻得乱七八糟,很多东西都被她随手丢到了地上,她有些嫌弃,看都不看一眼,唯独拿走了她和小女孩的合照。
女人对着门后的镜子推了推墨镜,撩了撩头发,通过镜子看到了房间阴郁的一角,男孩阴郁的神情,她想到了什么,突然回过头说:“小航,妈妈要走了。你照顾好自己。”她随意地从包里掏出一打钱甩在平整的床单上,“妈妈就这么多钱,你慢慢花,好好学习。”
程航沉默着。
她对周雨萱伸出了手:“萱萱,我们走吧?”
小女孩跑过去抱住了程航的腿:“妈妈,我舍不得哥哥,我们带着哥哥一起走吧。”
女人脸色突然变得难看,强硬地拉过她,作势要走。
程航冷冷扫了一眼她:“拿走,我不需要。”
女人停了一下:“小航,你别跟妈妈置气……你也知道,妈妈是没有办法……”
“我说拿走!”程航大吼出声,把女人吓了一跳,把周雨萱直接吓哭。
他拿着钱塞到了女人包里,把女人连带着妹妹一同搡出了门。
这女人放弃他,利用他,抛弃他,唯独没有爱过他。
她此番也不是来告别,而是来羞辱他。
哒哒的高跟鞋声在廊道里远去,褚茗透过猫眼去看对面那扇紧闭的门。
她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也不晓得对面发生了什么,只听见女人走的时候嘴里叨咕着“白眼狼,没有我你早饿死了……还不识好歹,真跟你那赌鬼爹一个调调……”诸如此类的话。
这个世界好像没人爱哥哥。
王婉月说她跟哥哥七年同学,七年前哥哥就没有爸爸,现在哥哥的妈妈好像也不爱他。
哥哥现在应该很需要安慰吧?
可她不会安慰人。
这对她而言太难了,她从没有此类感情的输出,也从没有和任何人走近过。
她一直都是一座孤岛,不管岛上是荒芜还是茂林,她都不需要别人知晓,也都不允许别的船只靠近。直到有一天,孤岛远远见到了一只孤零零漂泊的船,那船漂亮又孤独,危险又吸引,破败又华丽,它既不属于大海,也不属于任何一片陆地。
那船不会靠近任何一座岛,那她就能只翻山倒海而去。
船是她的,只能是她的。
她会为船奉上整座岛的宝藏,哪怕是为他沉入海底,她都毫不在乎,只要船是她的船。
她把自己甩到床上,开始百度寻找答案——如何安慰需要安慰的人。
房间昏黑一片,空调乎乎送着冷风,手机上的画面在不停变幻,不晓得过了多久,房门被敲响。
门外站着心情不好的程航。
其实他面无表情,只是褚茗能从他面部的每一处细微差别辨别他的真实情绪,此时他唇角紧绷,微微有下垂之势,这是不开心的,隐晦不显的不开心。
她想说:哥哥啊,你别担心。没人来爱你我爱你。我比谁都爱你。
可是她不能说。
程航声音清朗寻常:“饿了吗?”
褚茗点头,眼睛里含着星星点点的泪花。
“走吧。”
少年转身,背影清瘦笔挺,走在长长的破败的阴暗的廊道里,像一束光,所到之处皆是光明。
褚茗抓起钥匙跟上,一瘸一拐的,心尖却是直发麻,带着整个人都变得幸福而甜蜜——
哥哥记得她没有吃早饭。
向来冷漠孤僻除了自己什么都不关心的哥哥会关心她。
暗恋是这样的,对方不用说,不用做,只要不经意间的一个小小动作,在暗恋者的世界便是一场天震地骇。
一个人大喜,一个人大悲。
少女的暗恋啊,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的事情。
走过了熟悉的那条路,在街道的尽头有一家招牌很新的店铺,窗明几净的,在这个地方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店内生意冷清,寥寥无几的几个人,四周墙上吊着崭新的挂扇,徐徐送来清风。
这家店没开多久,是一对三十出头的小夫妻开的,店内环境要好上许多,夫妻俩看上去也是干净利落,卫生问题应该不需要太担忧。
程航想着就带褚茗走了进去。
这个点已经错过了吃早饭的高峰期,除了包子,粥和鸡蛋都有些凉了。
褚茗洗了手,剥开鸡蛋,安静地吃,一言不发。
程航尝了一口粥,眉头微皱,他看了看褚茗,见她表情如常,便没再说话。
这共同的早餐俩人都吃的十分安静,褚茗胃口小,吃到一半的时候便吃不下了,但她看了一眼程航,还是默默地默默地吃完了剩下一半。
回去的路上褚茗问他可不可以一起写作业,程航思考了一下,以要工作为由拒绝了她。拒绝的时候他耳根红红的,鼻子应该不太舒服,他揉了揉鼻头。
褚茗虽然失落,可是在下午的时候,还是坚强地一瘸一拐上了老许的车,让他送她去咖啡店。
结果当然出了她意料,程航不在,她鼓足勇气去问前台,才得知他今日请了假。
那一瞬间大悲铺天盖地而来,委屈苦涩在她胸口蔓延,冲的她喉头又苦又涩,眼眶不受控制的直发红。
她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夜幕下的建筑物更是显得黑暗颓败,黢黑的一大片只亮着零零星星几盏幽黄的灯,时不时还响过火车的轰鸣,老许把她送到楼下,劝她不要住在这种地方,可是她偏偏倔得要死,也不理人,径直走进了小破楼。
哥哥家亮着灯。
褚茗放下了心。
哥哥虽说平日里冷漠了些,可到底没有欺骗过她,此番他一定是有苦衷的吧?百度上都说很大一部分男生在经历变故时,都比较喜欢一个人。
她一定不能打扰哥哥。
不能让哥哥讨厌自己。
褚茗这样想。
第 12 章
我藏不住了,真的好喜欢你,好想告诉你。——褚茗
褚茗善于压抑感情,跟她的童年无数次想要爸爸妈妈,而结果都得一个人独自面对黑暗一样。
可是这一次她压抑不住了。
夜半时分,她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觉得有些口渴,就顺手接来一杯凉水喝下,然后不出十分钟,整个胃部就痉挛着如同被人开挖掘机搅拌着的疼。
她平躺,侧躺,缩成一团,痛意丝毫不见轻缓。
屋内清凉,她却漫了一身汗。
再这样下去她怀疑自己会死。
她记得不久之前,她也有过这样一次,当时应该是因为喝了冰箱里的凉牛奶,她疼了一夜,都要疼昏了,第二天早上才被周姨发现,被送去了医院。
这一次呢,不会有每天会喊她起床的周姨,疼昏在这里,她怕是真的要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