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旺民紧随其后,乐呵呵地打量着白卉和遇杉,一厢情愿地揣测道:“白卉,是不是有什么突发的好消息要告诉我们?你和遇杉要结婚了?还是你有喜了?”
白卉局促地站在门口,手指捏紧衣角,她心虚地瞟了一眼笑容满面的父母,心情愈发沉重。
遇杉镇定地说:“叔叔阿姨,都不是。白卉有件重要的事想和你们谈谈,我们进去再说吧。”
进屋后,白卉战战兢兢地坐在沙发上,遇杉的目光则落在餐边柜上白卉五岁时的照片。遇杉皱着眉头,强烈的直觉告诉他,照片里的小白卉和杜隐雁正是同一个人。
钟兰给白卉和遇杉端来两杯热果茶,白旺民则跑去厨房将自己晚上做的几个小菜端了出来放在茶几上。
“你们快尝尝,桂花糯米藕和盐酥鸡,香着呢。”白旺民热情地招呼道。
白卉握紧手中的瓷器茶杯,如坐针毡地窥探着白旺民和钟兰朴实又热忱的笑靥,愈加于心不忍拆穿他们恪守多年的善意谎言。她感到周身血液回流,呼吸不畅,眸光里折射出幽深与恍惚。
终于,白卉的情绪崩溃了,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遇杉赶紧搂住白卉,安慰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来跟叔叔阿姨解释。现在屋子里坐着的都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别害怕。”
白旺民和钟兰见到白卉如此反常,都惊得不知所措。
钟兰心疼地拉住白卉的手,问道:“哭什么啊?谁欺负你了?”
白旺民莫名其妙地看了眼遇杉,问道:“遇杉,你说说,白卉到底怎么了?”
“白卉最近有一件心事,跟她的身世有关。”遇杉说道,“她对自己五岁前的记忆感到困惑。她想知道自己亲生父母的情况,可是又怕问起来会让你们难过。”
白旺民和钟兰一听都傻眼了,他们张大嘴巴,半天不知如何接话。
“白卉,对不起,爸爸妈妈不是故意隐瞒你的身世,只是觉得你知道的少一些,或许会活得轻松一点。”钟兰带着哭腔说道。
白旺民重重地叹了口气,低下脑袋,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遇杉接着说道:“其实白卉在读高二那年,一次不小心翻到你们的体检报告,从血型上就猜测自己是被收养的了,但是她没忍心告诉你们。直到不久前,她才告诉我这个秘密。现在我们正在处理的一个案子,可能跟白卉的身世有关。”
“爸妈,”白卉终于开口了,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收养我的?我的本名是叫杜隐雁么?”
白旺民和钟兰听见杜隐雁这个名字,都打了个冷颤。
“阿兰,你去卧室把那个金吊坠拿出来吧。”白旺民哀伤地说,他心酸地看了眼钟兰。
没一会儿,钟兰从她首饰盒海绵垫的底部,抽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吊坠,吊坠上刻着一个“雁”字。
白卉将这个吊坠捧在掌心,细细地端详着这个字迹娟秀端正的“雁”字。
白旺民双手抱着脑袋,似乎陷入回忆,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说道:“二十三年前一个夏天的凌晨,我开着三轮摩托车,拉着一箱从县城采购来货物,往 D 市的家里赶。D 市周边尽是蜿蜒的山路,经过一个叫回音谷的山谷时,我正好内急,想找个地方小解。谁知刚走进树丛,就看见了几只野狗趴在草丛里,好像正在嗅什么。我打着手电筒一看,野狗们围着的竟是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娃。”
第59章 神隐(59)—— 摊牌
“当时我和阿兰结婚七年,却一直没有孩子,去医院检查,发现是我的问题。”白旺民辛酸地说道,“阿兰一直想要一个孩子,可惜我没能耐,唉。我发现你尚存一丝气息,于是赶紧开着三轮摩托车,把你带到附近一家诊所抢救。医生告诉我,你的头部遭到过钝器的击打,虽然保住了命,但记忆严重受损。”
“你醒来后,看见我和阿兰,第一句话就是叫我们爸爸妈妈。”白旺民说到这里,声音越发哽咽,眼泪也忍不住往下掉,“你昏迷的那几天,我们也想过帮你找父母。可是看到报纸,我们发现,你极有可能是当时 D 市一起命案中已故妇女的女儿,而你的亲妈和亲爹都已经去世了。所以,我们善做主张,隐瞒了你的身份,再找了找关系,给你把户口上在我们家。”
钟兰也补充道:“白卉,其实很多次,我和旺民都想告诉你,你是我们收养的孩子。我们不是故意一直瞒着你,只是,如果你知道自己亲生父母的惨死,我们怕给你造成新的伤害。”
白卉突然站起了身,紧紧地搂住白旺民和钟兰。
“爸妈,我一点也记不起五岁以前的事。印象里最早的事情,就是我们第一天从 D 市搬来 S 市,爸爸给我做了一串特别好吃的冰糖葫芦。”白卉感动地说,“我所有的回忆里,都只有你们。谢谢你们,给了我一个幸福的家。”
白旺民和钟兰见白卉并没有因此跟他们疏远,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三个人相拥而泣。
见到此情此景,遇杉心想:白卉失去五岁之前的记忆未尝不是一种福气,倘若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母亲当年被残害的惨状,恐怕很难成长成现在这样开朗健全的性格。
“白叔叔,你碰见白卉的那个晚上,有没有在回音谷周边发现别的什么可疑的人或物?”
“好像没有。当时我看见身受重伤的白卉,整个人都慌了,一心想救人,没注意到别的情况。”白旺民努力地回忆道,“不过看当年报纸上的报道,关倩遇害的地点正是回音谷上方的占星岭。”
“关倩是怎么遇害的?到底发生了什么?”白卉心惊胆战地问,她到现在依然不清楚自己亲生母亲的死因。
钟兰和白旺民叹了口气,不知如何开口。
遇杉打破了沉默,说道:“关倩的命案曾经是一起悬案,直到十五年前,那个连环杀人犯被逮捕,才交代了他过去犯下的种种血案,包括关倩的八.一六案。当晚关倩带着杜隐雁在占星岭碰见了开车路过的歹徒郭奋。根据郭奋的交待,杀死关倩后,他又袭击了杜隐雁,并把她扔下山崖。之后警方在山谷里发现了杜隐雁的血迹,却没有找到的遗体,便以为杜隐雁被周围的野狗吃掉了。”
白卉听得背后一阵发凉,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郭奋在十几年里,前前后后残忍杀害了二十多个无辜的受害者,据他所说都是随机杀人。他的手段极其恶劣、令人发指。郭奋在入狱后不久,就在狱中咬舌自尽了。”遇杉补充道。
回程的路上,白卉默不作声地凝视着车窗外。
突然,白卉问道:“遇杉,你觉得郭奋到底是随机作案,还是受人指使?我妈在我爸出意外前的三天突然惨死,会不会也跟胡金水有什么联系?”
遇杉觉得,杜家的两场意外接踵而来确实令人生疑。
白卉想起下午孟梦提到,胡金水提起过他为了简淑凤不惜害死自己好弟兄的事,于是把这个线索转告给了遇杉。
“我相信孟梦没有听错,这也不是她精神分裂产生的幻觉。”白卉说道,“胡金水所说的好兄弟,极有可能就是我的生父杜珂。当年到底简淑凤和杜珂之间有什么利益纠葛,让简淑凤需要通过胡金水,对杜珂痛下杀手?”
遇杉浓黑的眉峰紧拧,说道:“放心吧,这个案子,不管于公于私我都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虽然简淑凤三年前已经死了,但真相不会因此被掩盖。”
次日,遇杉带着小李一起去胡金水的住宅登门调查。
胡太太领着负责饲养金刚鹦鹉的老大爷一起在会客室接待了遇杉他们。
“遇副队,这位是曲大爷,我们家专门负责照看那两只鹦鹉的员工。曲大爷两年前来我们家的,对那两只鸟也算是比较了解。有什么问题,你们尽管问他。我一会儿还有瑜伽课,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不奉陪了,见谅。”说完胡太太背起她的爱仕马女包,头也不回地溜了。
曲大爷六十出头,身形健壮,面相也颇为忠厚老实。
“警察同志,我带你们去后院看看鹦鹉吧。听胡太太说,这两只鹦鹉好像闯祸了?要说这两只大鸟啊,那真是皮的够呛。胡先生对它俩溺爱有加,只要他在家,这两只鹦鹉恨不得时时刻刻粘着他。”曲大爷一边领着路,一边寒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