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凝雪咬了他。
唐翊终于舍得放开怀里的人儿,在她面前粗重地喘着气,眼里全是痛苦。
孟凝雪双腿发软,有些眩晕,却依旧倔强得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奴婢是公主的人,若……驸马喜欢,便去跟公主讨了奴婢,就不必行这偷偷摸摸下三滥的事了。”
她一口气说完,力气才恢复了些,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话语间依旧轻蔑:“不过,奴婢嫌驸马爷脏。”
唐翊想起初入孟府时,他曾在她面前自称‘小的’,她甚是不愿意,执意要二人你我相称。可现在,她一口一个奴婢叫着自己,这两个字深深刺进了唐翊的心里,令他的心痛的仿佛被谁攥在手心里,用力拿捏。
望着孟凝雪匆匆逃去的背影,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最错的,怕是彼此动了心。
4.
偏房的门“哐”的一声被踹开,孟凝雪吓了一跳,赶紧披上衣服下床查看情况,就见到唐翊背着月光,带着一身酒气怒气冲冲地垮了进来。
“雪儿!”唐翊叫着他们初始时对她的称呼,醉的东倒西歪。
纵使平日里再勇敢,眼前的情形还是让孟凝雪露了怯:“驸马爷为何醉成这般?”她远远地避着唐翊。
“雪儿,过来,到我身边来。”唐翊伸着手,想要去抚孟凝雪的脸,却被她灵巧得躲了过去。
“驸马走错了屋子,我去叫人来。”她贴着墙根慢慢移动,想伺机从屋子里逃出去。
“不准去!”唐翊冷声命令着,眼中的怒火依旧闪烁:“你还想再跟我来一出狸猫换太子么?”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半年前,他被赐婚娶了公主,却仍不肯放开她。
在城郊的一栋不起眼的府邸中,她身着大红嫁衣,低眉颔首着与他双臂交缠喝了那杯合欢酒。看着她一脸红润面色娇羞,唐翊只以为她放开了仇恨,愿意与他从头再来。
他解下那枚他带了十多年的梅花坠,亲自给她带于颈上:“若我母亲在世,定会喜欢你的。”
红烛摇曳,平生从未如此称心,以至于有些头晕目眩,唐翊轻吻着她纤细的脖颈,只愿与她极尽缠绵,将柔情蜜意全都融进骨子里。
然而晨起时,唐翊揉着酸胀的额,看到上来伺候更衣的竟是孟凝雪,转头望向枕边尚在熟睡的人儿,竟是他给她配的一名丫鬟,唐翊的胸膛就似着了火一般,耻辱和愤怒令他丧失了理智。
“雪儿!”他忍着心内的剧痛,冲孟凝雪低吼:“你是不是疯了!”
“我疯是不疯,驸马爷可最清楚。被人戏弄的感觉如何?以后这种滋味驸马爷还得久久地尝下去。”她唇角笑得苦涩,眼里却闪着报复后的快感:“雪儿服侍驸马爷更衣吧。”
那是孟凝雪第一次叫他驸马爷这个称谓,在这之前,她只轻柔唤他唐翊,话语间温柔地似能滴出水来。唐翊知道,那样的温柔再也没了。
唐翊恼羞成怒,几乎丧失了理智,他一把抓住孟凝雪纤细的手腕,冷冷道:“既然你甘愿干这伺候人的活,那就随我回驸马府,好好在我身侧侍候。”
要说,和太子密谋抄了孟家和万家唐翊没有后悔过,那么将他带进驸马府就是唐翊此生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了。
唐翊知道孟凝雪恨他,每时每刻都想杀了他替父报仇,但他总是有恃无恐,认准了没有任何后盾的她干不出什么来,等到他安排好一切,便再带她远走高飞。
然而,他偏偏忽略了孟凝雪的容貌,而今,她竟胆敢用这副容貌去勾引太子!
难道她不知道,太子也是杀害她父母的凶手吗?还是孟凝雪的心里只恨他唐翊一人,只要能杀了唐翊,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唐翊将思绪从回忆中抽了出来,看着紧贴墙站着的孟凝雪,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战栗。
唐翊软了心,走到孟凝雪身前,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头低下来抵着她的额,近似哀求地说:“再过几日,我就可以安顿好一切带你走,不要嫁去东宫,好不好?”
孟凝雪甩开他的手,声音冷冷地:“驸马爷会舍得好不容易到手的一切?”
孟凝雪恨得双眸通红:“唐翊,当初就该让你冻死在街上!你陷害我爹得到的一切,我都会让你一样样失去。”
“我没有陷害你爹。”唐翊犹豫了一下,向她解释:“你爹和姓万的合起伙来,构陷薛弘卿将军通敌叛国,又在薛将军回营的路上设计埋伏,杀了他和他的六百部下……”
“闭嘴!”孟凝雪不肯相信,眼中滚下泪来:“我爹不是那样的人!”
她摇了摇头,痛苦得低吼:“他和万伯伯死无对证,你们就可以随便诬陷他?唐翊,我不准!”
唐翊看着孟凝雪,一向坚毅的眸子里多了几分顾虑。
“雪儿,你我终究还是变成了这样。”他望着哭做一团的孟凝雪,在心中喃喃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把我的这条命给你吧。”
☆、第 6 章
5.
三月二十八日,天朗气清,孟凝雪坐上一顶小轿,由角门被送入了东宫。
那日,唐翊出城去会卫良,又看到了漫天飞舞的柳絮,他想起第一次带孟凝雪来这里时,也是这样的日子。
“永丰柳,无人近日飞花雪。”唐翊将酒壶举在半空,任清酒倾泻而下,似在祭奠这份本就不该生出的情来。
那日,唐翊醉的不省人事,等他第二日回到驸马府时,就听到孟凝雪被太子封了良媛的消息。
唐翊足下滞了滞,一个身份低微的丫鬟竟被破格晋升为良媛,可见太子有多宠她,心头又泛出一丝苦涩。
“公子,”下人走上前来小声禀报:“都安排妥当了,公子定于哪日出城?”
唐翊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如今带不走她,自己一个人走又有什么意义,不如留在这里,成全了她吧。
“不走了,”唐翊缓缓道。
五月初五日,唐翊和公主受邀参加宫宴,在宴席上看到了雍容华贵的孟凝雪,她和太子妃分坐在太子左右两侧,极尽妩媚,让在场的女人尽皆失色。
唐翊的目光追随着孟凝雪,她却始终未看他一眼。
宴席接近尾声时,孟凝雪因喝了两杯酒颊上起了红晕,唐翊见她扶额告退,就匆匆跟了上去,在御花园中追上了她。
“雪儿……”这个称呼几乎让唐翊肝肠寸断:“这几个月在宫里还好吗?”
孟凝雪却笑吟吟的看着他:“驸马爷叫错了,本宫是太子良媛。”停顿了一下,她继续道:“驸马何故也离了席?”
数月不见,早已思念成魔的唐翊忽略了她话中的淡薄,执着地问她:“你在宫中可过得称心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孟凝雪嗤笑了一声:“驸马多虑了,太子对我甚好,无人敢冲撞我。”他说完看了看四周,凑到唐翊跟前:“驸马也算是太子的心腹了,但不知道心腹调戏他的宠妾,太子会护着谁呢?”
6.
好好的一场宫宴,被哭得梨花带雨的孟凝雪搅做一团。
唐翊立在暗处,冷眼看着孟凝雪自导自演的这场戏。
无关人员已被喝退,太子心疼的安慰着怀中的娇人,孟凝雪低声抽噎:“臣妾在驸马府做丫鬟的时候,驸马就欲对臣妾不轨。那时候臣妾身份低微只能躲着。可是臣妾如今已是太子的人了,驸马竟还敢仗着几分酒意欺辱臣妾,臣妾……”
孟凝雪已哽咽的不能出声,唐翊看到太子脸上的怒意一点点加深。
除了孟凝雪抽抽搭搭的哭泣,周围寂静的可怕。过了许久,唐翊听到太子缓缓说道:“驸马爷与孤相知数年了,孤相信他的人品。”
孟凝雪听到太子如此说,哭得更凶了,太子赶紧安抚:“雪儿莫哭,孤是怕这当中有什么误会,你不哭,孤今夜好好陪着你,可好?”
安抚了半天,太子才抬起头来看了眼一旁战战兢兢地公主,怒斥道:“你和驸马回府去吧,以后没什么事,少到宫里来。”
回去的路上,公主终于忍无可忍:“我已经足够纵容驸马了,驸马怎能如此把持不住,她现在是太子身边的红人,驸马还不甘心吗?”
唐翊不想解释,一言不发。
公主见他如此,越发生气,声音提高了几分:“唐翊,你究竟将我当做什么?成亲以来,我事事都由着你,你还想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