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翊依旧冷冷的,这次却转头看向了公主:“你我怎样成的亲,公主心中清楚,雪儿如何进的宫,公主更清楚!”
“唐翊,我是当朝公主,是当今太子的胞妹,难道在你心中还不如一个丫鬟吗?”公主满腹委屈,急得快要哭出来。
虽然知道自己与唐翊的婚事是皇兄一手安排的,但她真心喜欢唐翊。自己做了那么多,就是想将他的心捂热,可最后,她还是听到唐翊冷冷地说了一句:“不如!”
马车在驸马府门口停下,公主看着唐翊一个人拂袖下车,望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终于落下泪来。
不爱便是不爱,她懂了。
7.
清江王在朝堂上明目张胆地拉拢唐翊,令太子大动肝火,太子与唐翊的隔阂日益加深,唐翊知道,孟凝雪在其中定起了不少作用。
可是比起仕途的不顺,更让唐翊痛苦的是他与孟凝雪如今的处境,一个是备受重用的当朝驸马,一个是炙手可热的太子宠妾。
实在讽刺,唐翊只能在心中苦笑。
这半年来,因为江南水患治理不利,太子已连日被皇上斥责,皇上对太子的不满愈发明显。
而清江王却突然得到了一向持中立态度的忠勇侯夏世宏扶助,他所辖的区域,全都风调雨顺,民安国富,政绩显赫。
永兴二十五年夏,多雨水。阴霾日日笼罩着京城,似有大事将要发生,每个人都活的小心谨慎。
在清江王明目张胆的离间和孟凝雪暗中挑拨下,太子几乎不再与唐翊商讨政事,唐翊清楚他如今地位岌岌可危,却无奈太子不再信他。
那日,大雨又至,冲倒了许多平民百姓的房舍。负责去城郊视察灾情的太子受人举报,在府中私藏龙袍冕毓。
圣上下令搜查,果真在太子的寝宫里找到了这些东西。
当今太子不逆之心昭然若揭,皇帝盛怒,下令褫夺其太子之位,下大狱严加审讯。
证据确凿,无人敢阻拦圣上的旨意,太子连东宫都没来得及回,就被抓进了天牢。
唐翊本是太子一党,又因迎娶了公主才免遭一难。他本应避嫌,可是想到孟凝雪,他还是趁乱混进了东宫。
孟凝雪并未跟其他太子妃嫔一起跪在殿外等候处置,唐翊找到她时,她正在自己的寝宫里,对着孟老爷和孟夫人的灵位下拜。
或许知道身后站着的人是谁,孟凝雪没有转身,只淡淡说:“唐翊,带我走吧。”
只因这一句话,只为她又叫他“唐翊”,便可让唐翊赴汤蹈火了。
他本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只不过这场逃离晚了一年而已。
经过城郊时,唐翊带孟凝雪去跟卫伯伯和卫伯母告别。
“真想好了?她可是恨你入骨的,你就没想过她怎么突然要跟你走?”木屋外,孟伯伯满是担忧地提醒唐翊:“我是六百人中唯一活着的,理应替你父亲照顾好你们母子。”
唐翊望向远方,看的淡然:“她若还想要我这条命,我便给她。孟伯伯,从我下决心要替父亲洗刷冤情的那刻起,便注定了欠她的。”
“可是翊儿,这不值得,你该有大好前途,完成你父亲未完成的遗愿……”
卫良的话未说完,就看到夫人带着孟凝雪从屋里走了出来,只好转移了话题:“那就别着急走,你们可在这里住下,让我和你伯母好生招待你们几日。”
“卫伯伯,我们不敢久留,一旦皇上的人找来,我和雪儿就去不成了。”唐翊看了一眼眉眼低垂的孟凝雪:“我们走吧?”
孟凝雪听话的走到唐翊跟前,正要上马,卫伯母突然拉住了她的手:“你曾羡慕过我和你卫伯伯,如今自己也能如愿了,该开开心心的。雪儿,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记住我说的。”
孟凝雪迟疑着点了点头,随后拜别两位前辈,跟着唐翊纵马而去。
8.
盛夏转入初冬,到达唐翊家乡的那天,天空下起了小雪。
唐翊早命人收拾好了屋子,孟凝雪望着与自己想象中一模一样的小木屋,差点落下泪来。
唐翊从这里走出去,做了他要做的事情,如今又回了这里。
那么她呢?是不是也真的属于这里?
离城那日孟凝雪才从卫伯母的口中得知真相:原来唐翊本姓薛,被父亲和万伯伯陷害的薛弘卿将军,是唐翊的亲生父亲。
父亲与薛将军一同投军,没想到薛将军屡立战功,自己却始终默默无闻。妒忌让父亲失了人性,伙同当时的副将万伯伯杀害了薛将军,酿成大错。
薛将军死后,父亲与万伯伯平步青云,他们本以为一切都天衣无缝,却没想到薛将军的部下里还有一人活着,他盗了二人密谋的书信隐姓埋名,带着薛将军留下的血书找到了当时只有五岁的唐翊和她的母亲,这个人就是卫良。
卫良将薛将军的剑法传给了唐翊,也将仇恨种在了唐翊心里。
想到这些,孟凝雪心中疼痛无比,她知道孟伯母告诉她这些,是要让她放下仇恨。
可是杀父之仇,怎能轻易放下。
唐翊啊唐翊,你不肯告诉我真相,是不是要我恨你恨得彻底。
可是,孟凝雪还是犹豫了。本来她与万修铭设计好要在唐翊带她回乡的路上设好伏兵将他杀死,可想到当年,他爹也是这样害死了唐翊的父亲。
孟凝雪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按约定将他们的行踪透露给万修铭。
她想听天由命,若万修铭不能找到这里,那么,她就只当他是唐翊,与他在山间厮守一生,若找到了,她便与他将前世今生,一起做个了断。
9.
回乡半月后,唐翊在村外的私塾当起了教书先生,每日领着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子摇头晃脑地念书。
孟凝雪有时候会去看唐翊讲学,看到他一本正经的讲,小儿们一本正经的听时,她就想笑。
哪有这么年轻的夫子,唐翊今年还不到二十岁。需要像孟夫子那样花白的胡子,脸上刻着满腹经纶的皱纹才像夫子。
想到孟夫子,孟凝雪记起唐翊曾替她背过的书:“……舍鱼而取熊掌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那时候,他与唐翊刚刚相识,如今想来,恍如隔世。
‘二者不可兼得,舍生取义,舍生取义’孟凝雪默默地念着这四个字,原来唐翊一直清楚,于他而言,她就是鱼,也是他舍弃的生。
“念什么呢?”唐翊凑过来,脸上挂着笑,是那样好看。
孟凝雪有一丝恍惚,发愣之际,下了学的孩子们已经围了上来,缠着唐翊的袖子嚷嚷:“夫子夫子,那赵武最后为父报仇了吗?”
唐翊一愣,紧张得看向孟凝雪,发现她并未在意,而是拉着一个小女孩的手为她擦指间的墨迹,才放了心。赶紧摆脱了孩子们拉起孟凝雪的手,责怪她:“走吧,这么冷的天非要跟来,冻得手都凉了。”
孟凝雪笑着看他,眼睛里恢复了闪亮的光,唐翊看着她,仿佛二人又回到了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年少时光。
☆、第 7 章
10.
“雪儿……”唐翊兴奋的推门而入,发现孟凝雪慌慌张张地将一封书信藏在了身后,他眉头微皱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快出来看,薛婆婆后院生了一窝小兔子,可乖巧了。”
“好,”孟凝雪显得有些慌张:“我穿件衣服,这就来。”
孟凝雪偷偷将信攥在手心,去取衣服时,余光瞥见唐翊立在门口的身影,心也莫名疼了一下。
11.
“唐翊,我想去村外看看。”孟凝雪靠在唐翊肩上,语气柔软。
“好。”唐翊痛快地应了,完全不去想这么冷的天,她要去村外要干什么。
村外即是山前,那里有大片平地,听母亲说,父亲年轻时每日都在那里练剑。
回来已经两个多月了,深冬的山里异常寒冷。唐翊给孟凝雪穿好棉衣,又摸了摸她的小脸:“你最近胃口不好,我带上弓箭,去为你打些野味吃。”他说完就去取墙上的弓。
孟凝雪一把抓住唐翊的手,将他拦了下来:“唐翊,我……”
唐翊看着她,等她说完。
最终,孟凝雪还是低下了头:“我们走吧。”
二人牵着手,一路无话,前面就是山前的空地,孟凝雪突然拉住唐翊,转身就要往回走:“唐翊,我们回去,我不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