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也没再提起此事,没想到今日,他倒是松了口。
“是,是,先生同意了?”林若阳眼睛亮晶晶的,“我这就请人来写契。”
看着林若阳高兴的样子,桓仪心中也如喝了蜜水一般,甜丝丝的。
“这个不着急。不过,先说好了,我只要半股,银子过后我叫青远送来。”
“那怎么行?说好了是以先生的名声才气合股,怎能再要你银子?”
“不要银子?那算了,这事再别提了。”
“哎,别别别,要银子,怎么不要,咱就这样说定了,不许再变。”林若阳赶紧道。
桓仪一笑,将书会的帖子又推到了林若阳面前:“既然书院如今我也合了股,我没工夫,你拿着这个,去给书院挑几本书吧。”
“好,保准挑几本最好的。”林若阳笑咪.咪地接过贴子。
桓仪也参了股,也是书院的东家,为书院出一份力就是应当的了,大不了过年时多分给他一些银子。
西翠山书会
到了那天,林若阳怕穿女装不方便,选了一身竹青色圆领道袍,早早雇车到了西翠山。
天刚大亮,山下已是书铺林立,人潮挤挤了。
到了山上,自然又是另一番景象:萦翠山庄门口车马簇簇,公侯权贵、公子王孙佩玉摇扇,贵妇小姐衣香鬓影,带着小厮、丫环缓步入内。
到了里面,更是一幅富贵场面:山庄依山而建,亭台楼阁,飞檐斗拱,各色珍奇树木、花卉就不说了,山庄正中偏西位置,借着山上的流泉飞瀑,挖了一个足有二百多丈方圆的人工湖,湖面上假山游廊,错落排列,真正是湖光山色,雅致之极。
以湖为界,拉起了薄纱似的屏障,东边接待男客,西边是女客区。
林若阳万分庆幸自己穿了男装,果然如人所说,男女客是分开的,男客区的书不但多,种类也更丰富。
她无需应酬什么人,一进去就一头扎进了书海里,把一排排大大的书架子逛了个遍,精挑细选了五本书,都是平时难以得见的珍本。
林若阳抱着书出来,正打算下山回家,远远地就看到了桓仪。
哎,他不是说没空来吗?
林若阳刚想过去打个招呼,桓仪已经看到了她,跟同行的几个人拱了拱手,朝林若阳走了过来。
“挑好书啦?本以为没工夫来,可巧太子殿下叫我给郡主送几本书来。”不等林若阳问,桓仪就简单解释了原因,又道“既是遇到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说着,朝林若阳伸出手去:“我看看,你都帮书院选了什么书?”
时人带东西都是用包袱装,林若阳却是做了一个蓝布包,提在手里。
桓仪接过来,有些新奇道:“这倒是挺便易。你总是能想出些新奇的法子。”说完笑着摸了一下她的头,一触即走。
气氛好像有些暧昧?但看桓仪随意的样子,林若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他大概是真把自己当男人了。
桓仪打开书包袋子看了一眼,笑道:“果然都是好书。”
他将书递给了身后的小厮,吩咐人在外面等候,自己则带着林若阳往山庄深处走去。
桓仪要给林若阳引荐一位女先生。
徐佩以前是京城有名的才女,父亲获罪后,夫家退婚,她进宫为奴,凭才学做了女官。二十七岁时遇赦放出,以在富贵人家教书为生,后遇到现在的夫君,两人成亲后感情甚笃。徐佩当年在宫里坏了身子,没能生养,两人膝下只一个前妻留下的女儿和一个过继的儿子。夫君后来做到了尚书,如今年纪大了,辞官在家著书,儿子在外地为官。徐夫人没什么事,平时偶尔也会应邀去给交好的人家的小姐们讲两次课。
徐夫人可比上次那个被洗脑洗傻了的甄玉娥强多了,林若阳与她交谈起来如沐春风,徐夫人也很欣赏林若阳,很爽快地答应了每旬去书院上一次课。
两人辞别徐佩出来,林若阳心中高兴,这样的大家,即便是每月只上三次课,孩子们也获益匪浅了。
她心中感激桓仪,他又是送书会卷,又是介绍女先生,而自己只给了他书院的半股,他还非要出银子买。
怎么感觉有些很对不起他呢?
正想着,桓仪突然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想什么,多谢你费心,给书院寻了这么好的先生。”说着,林若阳抬头冲桓仪一笑,明媚灿烂中尽现女儿情态。
阳光下,柳枝拂动,若有若无的光影洒下来,桓仪只觉这一刻,天地都静了下来,风也停了,只余了她那灿然的笑脸。
“没,不值什么,毕竟我如今也算是书院的东家了。”桓仪负手,将目光投向了湖中的亭子,竟有些不敢看她。
二人沿湖静静地走着。
“你……”
“我有东西送你。”
两人同时开口道。
林若阳低头,桓仪掌中躺着一支桃花簪,玉质温润、剔透,做工精巧,花瓣部分如真桃花一般渐粉渐白。
“过一阵子就是你的生辰了,送给你。”
“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哪里,不值几个钱,我在一个小摊上买的,莫非你嫌它便宜?”恒仪道,“那我再去买个好的,至于这个,遭人嫌弃,不如扔湖里吧!”
说着,做势扬手。
“别呀!”林若阳赶紧拦住,这簪子一看就是值钱的东西,扔了多可惜。
“不是我嫌弃簪子不好,只是我不好收。虽说我经常穿男装抛头露面,但我终究是个女子。”
桓仪无奈将簪子收了起来,“你还在乎这个?”
林若阳:“……”我到底是生活在这个社会的。
即便是在现代,她也不可能收别人这么贵重的礼物的。
桓仪将簪子握在手中,目光轻轻扫过林若阳乌黑如墨的秀水,终有一天,他会将这簪子亲手替她带上。
两人出了山庄,正要上车,对面过来一位贵女,穿戴齐整,身后拥簇着几名丫鬟仆妇。
女子冲桓仪额首,面色看似平淡,低首敛眉,眼神却是一个劲儿地瞟向桓仪,一副娇羞的样子。
她身后的大丫鬟上前一步,对桓仪说道:“桓公子怎的不到家中来玩儿?我家老爷和大爷一直惦记着您呢。”
恒仪冷淡道:“不便打扰。”
转身掀开车帘,请林若阳上车。
“林姑娘,林,林院长……”一男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总算是找到你了。我帮你找好女先生了。”
不是那个陈文权是谁?
陈文权认识一个女先生,女先生一向在大户人家教一些小娘子。陈文权倒是下了工夫,特意托人去问了,女先生说是先看看书院给多少束脩。陈文权就赶紧跑来跟林若阳邀功来了。
他先去了书院,打听到林若阳来了书会,又跑了来,转了一上午了。
“多谢,如果那位先生有意,可以到书院面谈。”林若阳不欲与他多纠缠,抱了抱拳,低头上了马车。
马车走远了,陈文权这个气啊,他费心费力的,她竟然……如此淡漠。
陈文权扭头冲地上啐了一口:“呸!架子还挺大!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仙女呢,等以后……哼!”
陈文权走后,郭淑婉震惊地放下了掩口的帕子:“他,他,刚才跟桓大哥在一起的是个女人?”
刚刚与桓仪打招呼的女子名叫郭淑婉,是刑部侍郎郭肆的女儿,祖父曾任过内阁,与桓仪祖父交好,小时候曾口头为两人约定了婚事。
桓仪被赶出家门时,郭家很庆幸这门亲事没有正式下定,正好可以悄悄揭过去。
郭淑婉有些遗憾,毕竟桓仪人长得好看,还那样年轻就考中了探花。
后来,郭家想把郭淑婉嫁给四皇子做正妃,但贤贵妃更中意自家侄女,郭淑婉嫁过去的话只能做侧妃。
郭家就不愿意了,毕竟,侧妃也是妾。四皇子又不可能登顶,即便是太子不成了,还有三皇子呢。
如今,桓仪又被太子起用了,郭淑婉不禁又起了心思。
自己生得这样美,又是侍郎嫡女,只要稍稍透露一点意思,桓仪肯定会回头的。
她忍羞跟母亲提了,郭夫人也觉得是个好主意。桓仪人还是非常不错的,虽说没有家族做后盾,但有太子做靠山,以后的前程想必也错不了。且女儿年岁也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