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皆入今宵酒(116)

字条是刚刚无玊殿外蓼宜给她的。这上面的字翠姜再熟悉不过,是她娘翠夫人左手写成,劲秀大气。

上面写的话翠姜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曹猛果然隐瞒了一些事,为着他同在御医局的长子的前程隐瞒了一些事。

“罢了……”半晌,曹猛揉了揉被牛皮绳子困得紫红的手腕,抬起头,想透过铁帘看见翠姜,“正如王妃娘娘所料,确实是有人来过微臣烹煮安胎药的药房,可是,可是……是在药汤送走之后他才来的。”

“是谁?”翠姜道。

曹猛咬了咬牙:“王妃明鉴,是御医局统领执事——陈斌。”

“是陈大人啊?”翠姜顿了顿,笑道,“他……果然是之后……才来的吗?除了曹大人你,可有人看到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曹猛吸了口凉气,忽然明白了翠姜的意思:“老臣,老臣想来刚才是昏头了,现在仔细想了想,是中途,是熬药的中途陈大人来过的。”

翠姜秀眉一扬,面露笑意。

谈话,进行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翠姜再走出宗室局刑室的时候,已换了冷肃神情。

“有请李骁执事派录官入内,替曹大人做了笔录画押,并着人请了李康公公来,翠姜有事烦请。”翠姜道。

李骁稍一犹豫间,忽见大门之外,竟是李康带了一众内务府人走来,见着翠姜,行礼道:“老奴给娘娘请安了,皇上知道您在此,特命老奴来伺候,怕李大人们不惯照应,您有什么吩咐,让老奴去做就好。此时早朝刚过,皇上还要见几位大人,见完了,会御驾亲来,与娘娘共商。”

翠姜听着李康一声声唤自己“娘娘”,干脆连侧王妃的称呼都省了,不觉心里有些腻烦,面上只微笑颔首:“劳动公公了。翠姜刚刚还说要去请公公,您自己就来了。”

李康躬身一笑:“是皇上圣意周全。”

李康来了,一切似乎变得更顺利,谁都知道他此时代表的是皇上,谁也都知道,皇上这是由着翠姜去查了。

由着便好,由着,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当曹猛用沾满鲜血不停颤抖的手指认陈斌的时候,众人似乎都没有想象中的吃惊!李康李骁已看过曹猛押书,虽惊愕也并不意外,宫中之事不过如此。

“就是陈执事,他说今日沈娘娘脉象略有虚浮,需要加一料三味白术药汁进去。臣当时并未多想,此时想来这所谓白术其实就是臧琼的药汤无疑。臣……臣……臣医术不精,竟没有仔细分辨药味,致使臧琼混入,有失察之罪,还请,还请,还请王妃娘娘降罪。”曹猛说着,声泪俱下,拖着半残的身体匍匐在地。

“曹猛!曹老儿,你胡说!你胡说!”不等翠姜发话,陈斌已蹦了起来,就要冲到曹猛面前,恨不得拳脚相加,“你为何冤枉本执事?”

宗室局的打手慌忙奔过去,拉住陈斌,使他不能动弹。

“陈大人,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深受皇恩,怎可做此伤害皇嗣国本之事?”曹猛越说越激动,不住颤抖。

“曹猛,曹猛!是谁,是谁指使你诬赖本官的,是谁?!”陈斌眼圈儿都红了,被人拉着,仍叫道。

“这话应该问大人吧?医者仁心,你却下此毒手,背后谁人指示,大人还是快说了吧。”曹猛亦不相让。

“本官何时下过什么白术药汤?!那臧琼气味芬芳,若真是下药,你身为烹草庐执事怎会察觉不到?还有!刚在烹草庐你为何不说是本官?想来是受不过宗室局的刑罚,胡乱牵扯本官的吧?!曹猛,你个小人。”陈斌激动不已,一时间竟然破口大骂。

就有李骁欲找棉布堵了他的嘴。

翠姜挥了挥手,李骁忙命人退下。

“大人不必激动,是非曲直,真相假意,细细说来,总会分辨清楚的,再叫喊也不当事。”翠姜靠了靠身后的椅背,觉得有些头晕。

且说陈斌正在吵嚷。

门外,有人报,皇帝来了……

众人皆要行礼。

“免了,你们继续,朕听着就是。”皇帝片身坐在了上座,翘起腿来喝茶。

“皇上,皇上,老臣冤枉……”看见皇帝,陈斌哪里忍得住,慌忙爬过来,就要陈情。

“朕只是来听的,你和娘娘说就是。”裘凤城道。

陈斌咽了咽口水,回头看了看翠姜。

翠姜起身,谢过皇帝。

“娘娘,臣没有做过。”陈斌如今只得到了翠姜面前。

“是吗?”翠姜笑着,“我不信啊。”

这话一出口,温温柔柔,娇俏可人,众人都撑不住笑了。

“臣真的……”

“来人,取了甜靛硝来。”翠姜不等他说完,立时吩咐人道。

就有御医局的人听说,忙取了甜硝来。

“把他的双手按进去。”翠姜道。

宗室局的两个壮汉抓住陈斌的手就塞了进去。

“这是什么?为何要按我双手?”陈斌慌乱了。

“大人会不知道这是什么?既然不知道,稍等片刻便知了。”翠姜悠悠道。

众人不知翠姜在做什么,只有一甘御医局诊治过翠忱,此时被带来问话的御医不禁口吸凉气,窃窃私语。

半盏茶的时间不到。

“好了,拿出来吧。”翠姜道。

当陈斌闪着淡淡荧光的双手被举在空中之时,一众御医纷纷跪倒:“皇上明鉴,陈大人就是下药之人无疑了。”

裘凤城眯着双眼,他看得不是众人,而是翠姜,他想听翠姜给他解释,他想听翠姜说话。

翠姜咳嗽了一声:“皇上,这法子还是刚才慈安宫的那位老太医提点翠姜的,说凡是碰触或者熬煮过臧琼的人,手上多少都会蘸取一些粉末,因为此粉极细,易入肌肤,几日都很难洗掉。而这种粉剂只要一遇到甜靛硝,便会呈现淡淡的荧紫色。皇上瞧瞧,是也不是?”

下跪御医纷纷称是,虽不敢说其他,但是此药物特性却是千真万确的。

裘凤城转了转手上的虎眼花纹晶,看着陈斌:“陈斌,你可还有话说?”

陈斌跌坐在地上,他知道,此时说什么也没用了,就算自己其实真的是在皇后和沈妃的安胎药送走之后才进的煮药房倒腾的臧琼,就算皇后的臧琼真的不是自己放进去的,只要此时自己手上有臧琼药粉,说什么也就都没用了。

裘凤城厌恶地挥了挥手:“送去刑部,斩。”

“斩”字一出,陈斌立时颓废。

“等等……还有一事未清。”翠姜觉得此时已有些力尽,只是她该做的还没有做完,强撑着道,“不急,说不定,陈大人还有同谋呢,不然一个小小御医,怎么敢冒此天下不为之事?”

第一百一十章

第一百一十章

话说翠姜已被催心散药性拿得力尽神危,却见皇帝竟要草草了结此事,心中不禁存了疑惑,只是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只能强撑心力阻拦住皇帝的命令。

“姜儿,你今日乏了,既然陈斌已经无可辩驳,今日便到此吧,其余的事交给内务府和宗室局处。你面色极不好,还是去休息一下,找个太医瞧瞧病情。”皇帝道。

翠姜拒绝:“皇上,翠姜尚好,这事说不清楚,翠姜的病才会更厉害些。”

皇帝看着翠姜,但见她目色坚定,终不舍太过拗她的意,便点了点头:“你吩咐他们便是,不要太费心。”

翠姜笑着点了点头:“多谢皇上。”

裘凤城无话,眼中都是肆意的心疼。

翠姜只做不见,转过头看着发髻凌乱,神色颓废的陈斌:“陈大人,你也听到圣上的话了,若是此时想了结你,是太顺理成章的事情。只是我还是想给你一个机会,你要想清楚,此时摆在你面前的不过两条路,一是你自己供出幕后主使之人,你可留全尸,家中妻儿老小,我可保他们不受此事牵连,一并送回老家安置。二是,你进了宗室局亦或者刑部仍要力保你那主子,一力承担下此事,那后果想来就不言而喻,在两位有孕的娘娘药中下落胎之物,致使皇后娘娘小产,这样的罪过……够你合族死上十次了。”

翠姜说一句,陈斌的脸上便多一分笑意,到最后竟然笑出了声:“这位王妃娘娘,不对,是东靖王爷的侧妃娘娘,你小小年纪好生厉害啊!真是比你那娇柔的皇后姐姐顶事多了。我在药中放的不过就是微量的臧琼罢了,若是她胎儿强壮,这样的剂量就算吃上十日八日,也不会落胎的,非得月余才可效,真是不想这一剂下去,她就如此不堪了。你看看沈娘娘,一剂下去,还肌肤润泽,面色红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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