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
快速将手中的文件浏览完,萧珵将它重新装起,状似随意地扔在旁边,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喝了几口。
双腿优雅地交叠,夕阳余晖并着缥缈热气,他的神情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半侧过身向他投去淡淡余光的容寻桃花眼微不可见地眯起一瞬,继而了然一笑,重新转过身,继续俯瞰脚下城市。
“好歹是老同学,又给你当了这么多年挡箭牌,用完就扔,不符合你一贯的作风。”
☆、拒绝
“容寻,你也别在这挖苦。”
“我什么人你清楚,而你有过之不及。”
“南絮是被谁,因为什么原因强行竖在我面前,你心知肚明。”
“当年你拉我一把,情分我记着,你做的混账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别在安栩面前提,不然我也不介意让你在床上躺一段时间。”
咖啡杯落在茶几上,发出不大不小的碰撞声,在突然寂静压抑,空气都渐渐凝滞的偌大办公室内显得尤为清晰。
纵使一夜未眠,萧珵的神色依旧沉静明朗,看不出半分疲态,他站起身,拿起沙发上的文件袋朝门口走。
也没在意背对着他,面朝窗外的容寻的反应。
吃惊也好,同样了然也罢,在这已无多少亲人的世间,他们兄弟都清楚对方之于自己的意义。
即使有一天打得你死我活,爬起来,还是亲人。
更何况错,他们都犯过。
-
警方根据萧珵提供的线索,很快锁定南烨的行踪,不到一星期就将他抓捕归案,并且将有重大嫌疑的南絮,南璀兄妹召来警局问讯。
已经被雪藏的南絮又被推上风口浪尖,只不过这次是将她彻底卷入谷底,再无翻身之地。
这件案子轰动一时,正式开庭前夕,商均然也已经可以出院,回家静养。
安栩主动提出接他出院,却没直接送他回家,而是开车去了他们两个小时候最常去的小公园。
那里也不再是十多年前的模样,焕然一新,多了许多游乐设施。
看着来来往往,嬉笑打闹的男孩女孩,二人眸中多少有几分怀念,以及难掩的复杂,黯然。
那一天后,很多事情都变了,以至于他们至今都不知,该如何像过去一样,毫无芥蒂地面对彼此。
“六岁的时候你在这磕掉了一颗门牙,我在想如果那时没笑你,像他一样足够温柔成熟地将你扶起来,安慰你,很多事情也许都会不一样。”
略显慵懒地靠在长椅上,商均然神情平和,唇角的笑意不再是过去的漫不经心,而是真切的柔和,夹杂着些许苦涩。
或许,这也是他注定和安栩只能一直并肩平行走下去的原因。
她想要的,喜欢的,他领悟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不是所有的青梅竹马都适合携手余生,虽占得先机,却没有足够的成熟和理智去正视这份感情。
让它真正地开花结果。
“都过去了。”
“商均然,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陪伴守护我,但对不起。”
“虽然这三个字分量太清,但我别无他法。”
微风拂过二人的面颊,徒留下一片沁凉湿漉。
周围嬉闹欢笑声不绝于耳,而他们,格格不入。
-
五月下旬,天气渐暖,安栩穿上今年第一条高定礼服参加容寻的生日party。
和过去不同的是,她身边的男伴以后只有萧珵。
商均然半个月前彻底痊愈后独自去往法国,继续深造,从几乎形影不离,到背道而驰,越渐遥远,似乎还像是昨天,却又好似过去了很久。
二人给容寻夫妇送上礼物和祝福,又闲聊了一阵,便端着酒杯去别处招呼客人。
毕竟萧珵是他的表弟,也算这场宴会的半个主人。
遇到商家人时,安栩仍有些内疚和黯然,虽然感情的事向来理不清,还不断,但她始终觉得有所亏欠。
救命之恩,以及这二十多年的相知相伴,随着商均然的离开都只能无疾而终。
“安安,你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好孩子。”
“虽然不是均然,但你能幸福,我们都为你高兴。”
“有些事就让它过去吧,别放在心里,彼此都不好受。”
商家和安家是几十年的世交,商母就像安栩的另一个妈妈,又怎会因为儿子的事苛责于她,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更何况均然的个性的确不适合安安。
错过了就索性一起向前看,未尝不是好事。
“谢谢阿姨,他一定会遇见更好的女孩。”
回抱住商母,安栩的眼眶有些许湿润,声音带着微不可闻的哽咽,对方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眉目慈爱。
“未必更好,兴许只是合适。”
或许再不会有那么多的喜欢,却可以与她携手走下去。
-
宴会过半,安栩陪着微醺的宁倾倾外出散步,醒酒。
纵使她们这段时间都已经学了一些防身术,但萧珵和安辰还是不放心,派了两个保镖远远跟着。
将脚步有些凌乱的嫂子扶到花园的凉亭里坐下,安栩又请外面站着的侍者给她们泡两杯茶。
周经纶半拥着踩着一双恨天高的林苏芸走近时,宁倾倾半趴在桌上,披着安辰的西装外套半睡半醒,安栩蹙眉,坐直了身,有几分警惕和不悦。
她还没忘记去年在酒吧周经纶侮辱她和简晗的事,此刻纵使有林苏芸在侧,但想到林苏凡曾提过,她的精神状态有些问题,也不敢完全放下心。
余光扫过已靠近凉亭,守在近处的保镖,安栩眉目舒展。
“这么多年过去,安安的确出落得惊艳夺目,站在容寻夫人身边都毫不逊色。”
站定在安栩面前,林苏芸和周经纶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一个犀利,隐带戾气,一个放肆,难掩让人作呕的淫/邪。
“林姐过奖,你也变了许多。”
“倾倾今晚有些醉了,我们移步慢聊。”
侧首看了一眼似乎睡着的宁倾倾,安栩为她理了理肩上尤带哥哥余温的西装外套,方才转过身,淡笑着抬手示意,引他们离开。
索性二人似乎意不在宁倾倾,便也客气地点了点头,率先自另一条小径离开凉亭。
一个保镖紧紧跟在他们身后不到十步之遥的地方。
林苏芸和周经纶尽收眼底,也没说什么。
“安安,我们两家交情颇深,虽然和你接触不多,但姐姐,姐夫真心盼你幸福。”
“只是萧珵,我们都不大放心。”
高跟鞋的声音在幽寂的小径上显得格外突兀清晰,似乎想要踩进所有人心底。
唇角微动,安栩小脸上挂着疏淡客气的笑,未及眼底,对林苏芸的话显然不甚在意,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还是礼貌地问了一句。
“林姐,何出此言?”
对方的脚步停了下来,周经纶自然也随着她定了下来,侧过身面对安栩。
“我还以为安辰会告诉你,不过他隐瞒也可以理解。但安安,有些事你还是得有知情权。”
“老公,不如你来说说吧,毕竟那年的事你也是受害者。”
林苏芸轻轻晃了晃周经纶的手,声音多少带着些女儿娇意和迷恋,虽年过三十,但保养得宜,倒也不算违和。
“你呀,净会折腾,还让我自揭伤疤。”
状似宠溺地捏了捏身侧女人的脸颊,因着周遭光线昏暗,就连近在咫尺,神智此刻尚算正常的林苏芸都没发现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嫌恶。
“安小姐,在你十三岁的时候盛安单方面宣布与周家断绝一切合作来往。”
“不到两年集团就被容远这只一直虎视眈眈的饿狼吞了下去。”
“虽然政策上容远给了最大限度的包容,几千号员工,只有高层的一百多人被解聘,但对于这一百多个家庭来说,也是一场打击。”
“其中也包括萧珵的爸爸,萧骏。”
话音落,便见安栩始终从容自若,无甚波澜的眸子,渐渐生了波动。
周经纶唇角的弧度却越渐张扬,眸中划过难掩的,报复的快感和疯狂。
“因为在周氏扎根太深,且犯了生意人最忌讳的错,泄露公司机密,萧骏一直失业在家,不到一年就患上重度抑郁。”
“他投资的所有项目最后都血本无归,欠下巨额债务。”
“追债的上门,眼看妻子要被羞辱,萧骏抑郁症发作,抱着她一起跳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