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顿，抬眸对上徐风的眸子，“去熹园见了祁小姐，不过片刻便从熹园出来了，之后便送去了那。”
徐风眼里闪过百种情绪，最终犹豫开口：“跟她有关吗？”
陈姣张了张口，话未出口，便被面前的男子打断，“不会是她。”
男子神色冷漠，似是自嘲道:“熹熹不是不会，更多是不屑，不屑恨我，不屑报复。”
“帮我约谢氏的谢董，我要见他。”
若是她有心，怎样他都愿意，心甘情愿。
陈姣心里发涩，跟着徐风这么多年，比起工作关系，更像是朋友、兄妹，她低着头，调整思绪，“好，我去安排。”
“那西西小姐这边？”
徐风掐灭了烟，转头看她，“这边事情处理好，我带她回美国。”
在这片故土上，他跟她都受了太多的伤，可能一生难愈，不敢停留便只能逃离，像祁熹逃离西雅图一样，仓皇而去。
……
谢氏，谢铮行大笔挥落在新的合作案上签了自己的名字，Linda接过文件却是没动，谢铮行抬眸看向她，声音冷冽，“怎么了？”
Linda一愣，随即踌躇道：“徐风想要见您，刚刚他的秘书陈姣小姐来谢氏预约了，我想问您，这个会面是拒了还是……”
按照谢铮行的脾气，应是不会见了，更何况如今谢氏跟徐氏内乱一事关系密切。
“下午跟何董他们的约先推了，告诉徐风那边，我下午有空。”
虽是心中微微诧异，Linda还是点头应是，从容不迫退了出去，做谢先生秘书这些年，她也跟那人一样早就喜怒不露，多听少言。
徐西西被接走了，谢铮行收到消息时，心里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触，当初徐彦为讨好他执意将徐西西送进了圣光精神病院，只为了他那句徐家欠的终归要还回来。
这世上，除了祁熹，他与其他女子皆是无情，徐西西又哪能例外，更何况他们之间隔着不可平的仇恨，出于教养和风度，他终究忍住没向她出手，在徐彦那般做的时候他选择了冷眼旁观。
其实在他心里，终究是怪她，恨她，能做的只剩缄默，互不打扰。
徐西西喜欢他，可所谓的喜欢，像是因为祁熹的存在显得愈发疯狂，不择手段，这是他对徐家兄妹三人最一致的评价。
手边电话响起，震得桌面嗡嗡作响，一眼扫过，嘴角微微勾起。
“秦止。”
“怎么，有事？”
那边低低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徐西西在我医院。”
“嗯。”
“你知道？”
谢铮行手里的笔落在纸张上，笔尖舞动，一个潇洒的熹字跃然纸上，“不知道，只是刚刚徐风的秘书来谢氏了。”
秦止站在病房外看着木然呆滞的徐西西，不由压低了声音，毕竟是看着长大的，不心软是假的，“她病了，被害妄想症，早期。”
“哦。”
声音淡漠至极，似是漫不经心，不过秦止知道，他心里纵然不是难过，也有几分不痛快。
“嗯，这事与你无关，徐风在国内，别跟他对上。”
谢铮行敛眉，听他把话说完，“好。”
电话挂断，谢铮行盯着屏幕，待它慢慢熄屏，忽然间像是对祁熹的那份不忍有了些理解，因为自己经历过，看着别人，不会不动容，最好的复仇不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而是让他愧疚，让他内心难安。
这才是惩罚别人，与其将自己变成一样的魔鬼，倒不如先学会放过自己。
徐西西如此，他不是加害者，却也是旁观者。
徐彦带着徐西西来见他的那天，是什么心情呢，看着徐西西那样一个哥哥，他心里竟生出了几分怜悯，所以当徐彦说要带徐西西去熹园给祁熹道歉时，他应了。
原不原谅，都是熹熹的决定，他没资格替她做出决定。
外面传来敲门声，谢铮行抬眸，高永推门而入，在桌前站定，“谢董，宁晴要求见祁小姐，祁小姐现在不在，您看？”
他抬手揉了揉眉角，提起宁晴不自觉冷了声音，“熹熹不在，见不了。”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另外，沈律师让我给您带句话，今晚别去律所堵他了，您要等的人快回来了。”
眉眼低沉的男子猛然抬了头，挑了挑眉，端的是风姿无双，声音里多了些欢喜，“当真？”
未及高永回应，他便低声道：“沈律不会拿这事来开玩笑。”
“有没有说时间？”
高永摇摇头，看着面前喜形于色的谢先生，心里多了些宽慰，“这倒没说，只说快了。”
“好。”
男子眉眼温和，像是这么多天的阴霾一扫而空，整个人变得鲜活起来。
明乐山，太阳明晃晃照在头顶，晒着人懒洋洋的，于驰站在窗边，看着树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想起祁熹不久前说过的那番话，清清淡淡一句话，可能会改变许多人的命运。
那女子可能不知道，她给这座贫瘠的大山带来了什么，是光，是希望。
“想什么呢？”
于驰回头，李晴晴站在身边，笑容开朗，他伸手牵过她的手，“觉得不真实，在想祁熹的提议。”
“五千万，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对祁熹来说，倒真的像一个数字。”
李晴晴回握着于驰，目光柔和落在窗外正陪小叶心晒太阳的女子身上，轻声道：“祁熹总说，这座大山带给了她温情，教会了她敬畏，可是她不知道，因为她的出现，给这座山里所有孩子带来了希望。”
“因为偏僻，因为穷，即使有学校也请不来老师，祁熹的到来给了孩子们最大的心理安慰。”
阳光透过树叶，投在女子身上，光影斑驳，她捧了书，再给身边的小叶心读故事。
“是啊。”
于驰眨了眨眼，“所以她这样好的人，上天总会心软的吧。”
李晴晴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坚定：“会的。”
给别人带来希望的祁熹，上天怎么舍得再薄待她。
“心心，要不要跟我回家，做我的家人？”
小女孩微黄的发被风吹得有些杂乱，眼神沉寂，失了往日有的光华流转，自叶家阿嬷去世后，她便是这样，没太大的悲痛，像是惊弓之鸟。
祁熹的话，像是落在空里，无人应答，她倒是不在意，伸手摸了摸叶心的头，温软了声音，“没关系，老师等你想清楚。”
六月的风很温和，她来到这里已经快两个月了，两个月不见阿铮，好像也不是活不下去，人这一生有太多值得追求的东西，明乐山的许多人都在为了一个渺茫的未来奋斗，这座大山教给她的，是对生命的敬畏，对人生的不屈。
原来，只要她知道他过得好便足够了，而过往的那些痛不能假装不见，在那些痛苦的过往里，她越来越明白爱情的意义，明白自己到底有多爱他。
即使放不下那些过往，她也还是很爱他。
“老师，我不要跟你做家人。”
叶心的声音轻轻的，带着几分孩童的稚嫩，祁熹看向她，小女孩静静开口：“做我的家人，很辛苦的，我一个人也没关系。”
“阿爸阿妈为了救我，被大洪水冲走了，村里的孩子都喊我丧门星，阿嬷说他们不是故意的，可老师，现在阿嬷也死了，我不要你做我的家人。”
叶心的话让她的心沉了几分，像是被针轻轻刺了一下，却说不出一言半语，只能伸手揽过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沉寂无声，心有言语。
有些事情，慢慢来。
第七十章
六月天，气候温润，阴云散尽，天边是松散的积云，躲在云后的太阳洋洋洒洒照射着大地，清风拂过，是泥土跟花香的味道。
雨后孔明，秋月山的空气格外清新，山间弥漫着雾气，竟有几分飘渺之意。
谢家的半山别墅，有客到访，谢家老爷子兴致盎然，心情不错，却在看清只谢铮行一人时，微微怔了怔。
“怎么你一个人，那丫头呢？”
谢鼎逆着光站在走廊的尽头侍弄兰花，谢铮行站在他身后，目光落在走廊墙壁的《春居图》上，落款处是他父亲的名字，像是年岁许久。
“走了。”
清清冷冷一句，听不出情绪，谢鼎手一顿，误剪了新发的枝桠，低低叹了口气，剪刀放在花盆边，背着手朝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