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既然走到这一步,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声,六年前,我在星光见过祁熹,那时候她在沈千办公室。”
那是他第一次见祁熹,匆匆一瞥,长相惊艳,只当是沈千新挖来的艺人,气质清冷,只怕这性子不容易红,却听得那女子淡淡一句:“资本运作,不过是金钱作祟,我只是想您给他一个机会,您也说了值得赌上一赌。”
沈千当时已经是星光传媒的当家人了,通身气派在那女子面前竟是半分不显,倒是那明艳女子话语里隐隐占了上风,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平静的阐述着沈千无法反驳的理由。
“你一进公司,沈千便将你给了我,数不尽的资源,我想可能跟祁熹有些关系,前几天跟沈千小聚,他无意间提起祁熹,语气熟稔,我才猛然想起,之前觉得眼熟,想来是这个缘故。”
“什么时候决定好,就告诉我,公关这边我早做准备。”
风从耳边吹过,谢铮行握着手机的手出了些汗,手心粘腻,他敛了眉,脑海里滑过六年前的吉光片羽,像是散落的珠子,被一颗一颗串了起来。
六年前,星光娱乐的星探找上他,希望他能好好考虑跟公司签约的事,几番思量后,他选择拒绝,不管做金融还是做舞蹈老师,他都有能力让自己跟熹熹过得很好,做歌手,只是他的梦想之一,当遇上生命里不可或缺的那个人,她就是他的梦想。
不可避免,祁熹第一次朝他动了怒,言语相向,他虽沉默,最后仍是不欢而散,祁熹出国散心,一去不返,他执着多年,心结未解。
“我知道了,谢谢。”
蔡和林一怔,随即笑开,“做兄弟的,不讲这个。”
“我陪你走了这些年,总还觉得舍不得,你好好考虑,我等你消息。”
电话挂断,车内再度陷入寂静,谢铮行张了张嘴,低低吐出一个名字,他说:“沈千。”
……
那是一个阴雨天,惊雷声在山间回荡,祁熹没能等到去接叶心回来,也没能等到叶家阿嬷做好吃的,等来的是浑身湿透的于驰跟令人叹惋的噩耗。
叶家阿嬷死了,在前一天夜里,身边还躺着年幼的叶心,被发现时,叶家阿嬷身体已然僵硬,叶心像是傻了一般,不言不语,不哭不闹。
“涛子的父亲送的消息,那孩子高烧不退,应是受了惊,今早下暴雨,叶家阿嬷种的花生被雨冲了个干净,附近的人家想着上去说一声,没想到……”
话没说完,祁熹手里的书“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她抬眸,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藏着几分怆然,声音清淡:“叶心在哪?”
于驰接过李晴晴递给的手巾擦着额前的水,“不肯走,村长他们没办法了才来学校找的我,我过来给你们说一声,学校这边得有人盯着。”
“一路小心。”
“我跟你去。”
两道声音齐齐响起,李晴晴有些担忧的看向祁熹,祁熹很喜欢叶心,那个软软糯糯的小姑娘没来由喜欢黏着她,月余相处,祁熹对那孩子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熹熹,外面雨大,山路不好走,要不让于驰先去,等雨小些,我们再去。”
执拗的女子轻轻摇头,“我有答应她要去接她。”
说完抬眸看向窗外愈下愈大的雨,眼神坚定,“我怕她出事,她还那样小,她该多伤心。”
最终还是跟着于驰去了,偏僻的土房里,小叶心呆呆坐在墙角里,墙体因暴雨有些渗湿了,整个屋子看起来摇摇欲坠,祁熹站在门口那一瞬,鼻头莫名有些酸。
她挽起被雨打湿的裤脚,进屋在叶心身边坐下,小姑娘眼里闪过一丝浮光,意味莫辨,后来多年过去,叶心说起这段往事,她说当年看见祁熹进来,是看见了一束光照进了她孤单贫瘠的人生。
“心心,老师来了,接你回家,好不好?”
身边的孩子一动不动,祁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烫的有些吓人,声音低哑:“心心,老师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如果能好好出生,他或许会跟你一样可爱懂事。”
“可老师没能保护好他,他没能来这个世界看一看就去了天上,变成了星星,我偶尔会看着夜空想,到底那一颗会是他,后来我就不找了,我知道他在看着我,不管他是哪颗,他都会看着我。”
“现在心心的阿嬷跟我的孩子一样,变成了星星,在每个夜晚照看着你。”
“所以你乖一点,乖乖的,阿嬷才会开心。”
怀里的人静静抬头,乌溜溜的眼睛盯着祁熹,上面蒙着层水汽,像是立马要哭出来一样,童声嘶哑,“阿嬷死了,我没家了。”
祁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寸寸被击溃,嗓子像是被噎住一样,揽住泪流满面的叶心,失了声音。
没家了,我给你好不好,给你一个家,给你亲人。
那天雨特别大,第一次祁熹深刻感受到了无力感,束手无策,于驰跟村长几人背着高烧的叶心下山,祁熹看着他们的背影,深深体会到于驰说的那个只有这座山才能给她的答案。
……
W市戒毒所,宁晴瘫在床上一动不动,宛如死鱼,她睁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眼神一动不动。
有一瞬恍惚,她看见祁琛的脸映在天花板上,一如当年丰神俊朗,遇见那样一个人,到底算幸还是不幸,说他无情,被她算计后却仍是愿意为了意外中到来的祁熹跟沈句分手,娶了一个毫无背景的她最祁家大少夫人,可你说他有情,相处多年,他从未忘过心里那人,只当她是摆设一般,毫不动情。
所以韩景找上她时,她怀着报复的心里出了轨,最后却发现他毫不在意,甚至为了给祁熹一个完整的家庭,默认了韩微的存在。
那时候,人人都觉得是她高攀了,祁家大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多少女生心中的梦中情人,娶了这样一个她。
后来很多次,她都在问自己,后悔吗,如果当年自己没动歹念,祁琛与她不会到那一步,至少他曾经真心对她好过。
因为阳光太暖,所以想将太阳带回家,藏起来。
她疯了,在得知祁琛死于空难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这一生只剩煎熬,何来解脱,毒瘾也是那个时候染上的。
嫁给他前,他爱沈句,嫁给他后,他一刻没忘记那人,满心满眼都是祁熹。
那孩子,很像他,却一点不像她,甚至眼角长着一颗跟沈句如出一辙的泪痣,哪来的心生欢喜,她对小小的祁熹甚至心生嫉恨。
后来,祁熹越来越像他,行事作风,用情专一,她看着那样的祁熹,只剩满心的恨意,她被毒所困,无法自拔,生活、精神上都饱受折磨。
突然静静躺着的人挣扎起身,发了疯般叫喊,“我要见祁熹,让她来见我,让她来。”
无人应答,整个戒毒所充斥着各种痛苦的声音,宁晴的声音被渐渐淹没。
第六十九章
明世医院,徐西西陷在白色里,神色麻木。
陈姣站在窗前看着这个年龄相仿的徐家小姐,心中不知是何情感,在她的角度来看,徐西西算不上一个好人,甚至有些坏,祁熹、谢铮行、徐风,在那些过往里如果说有那么一个始作俑者,她想那个人或许是徐西西。
六年前,徐风正得徐家老爷子重用,前途无限,因徐西西一个电话便匆忙回了国,电话内容她不知道,但她知道,那通电话无疑是跟祁熹有关。
后来那场充满不情愿的婚礼,亦是徐风跟徐西西一手造就,当年祁熹被困西雅图时,不吃不喝宛若行尸走肉时,徐风也曾想过放手,也曾心软过,只是当他的爱与欲望里有了徐西西,便变得退无可退。
徐西西痴慕谢铮行,徐风心悦祁熹,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所有人的浩劫,无法可救。
陈姣从病房里退了出来,却发现一直站在身后的徐风不见了踪影,她沿着走廊,在楼梯口发现了抽烟的徐风。
他靠在墙上,眼神望着窗外,眸色深沉,指间明明灭灭,神色难辨。
“没事了,西西小姐只是受了些惊吓,会好的。”
徐风一向沉着冷静,像现在这样,还是上一次祁小姐出事的时候。
沉默良久,徐风扯动唇唇角,“查的怎样了?”
陈姣眼神微动,声音里多了几分犹豫,“去查的人说,徐彦曾带着西西小姐去见过谢先生,期间交谈长达三个多小时,之后又匆忙带着西西小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