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铮行移开眼,看着他的背影跟了上去。
“派人找了吗?”
“没。”
谢鼎停下脚步,回首瞥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人不在千方百计去找,怎么如今也到倦怠期了?”
“回头我让程鹏去找张东查查。”
谢铮行抬眼看他,老人的眼里尽是沧桑,他单手插兜,嘴角浅笑,“爷爷,她出门散心,我们没事。”
“别拿着些说辞来糊弄我,祁熹走了快两个月了,大报小报上都是你的新闻,我能不知道。”
身后的人不吭声,算是默认,谢鼎转身继续朝外走,“你跟徐家那两兄弟的事情,我也没少知道。”
花园里的园丁正在修剪花草,远远见两人朝着这边过来,便匆匆撤了工具离开。
“你住院那会,我在医院第一次见祁家那丫头。”
“小丫头像他爷爷,小狐狸,她问我,谢家需要一个什么样的谢铮行。”
谢铮行勾了勾唇,脸上浮着笑,像是看见祁熹那副气定神闲的表情,“您怎么说?”
“要一个撑得起谢家的谢铮行,你知道她说什么?”
“什么?”
谢老爷子轻轻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无奈,“她说我选错了人,谢铮行永远只是谢铮行,做得了舞台上光芒万丈的铮神,做得了谦恭如玉的阿铮,唯独成不了我想要的那个继承人。”
商海浮沉,能有几个人手段干净,身处高位,注定身不由己。
“外界都说你心思深沉,手段越发狠辣,可是站在身后看着你,我知道你都是为了她。”
“你跟徐家的事情,我不管,自然也管不了,你护好自己,我终归还没死。”
谢铮行心里似是被什么轻轻刺了一下,他张了张嘴,“爷爷。”
老人不自在的摆了摆手,“你们一个比一个痴的厉害,都随你们去,我左右是管不了。”
“听说新专辑卖的不错,注意身体才是,年纪轻轻,看着比我这个老人家都清瘦。”
“是。”
他眨了眨眼,太阳出来了,照的人有些睁不开眼,高强度的工作,新专辑发售,平均每日睡眠时间不到四个小时,他将自己逼得这般紧,就是为了能少想她一些。
以前那个拼命工作的谢铮行像是又回来了,自祁熹离开后的这些日子,他很想她,却从未联系过,他知道,祁熹的伤需要时间。
那天听说她快回来了,一直提着的心像是落回了原位,此后每天都是漫长的等待。
吃饭的时候,他向谢鼎说了自己想要退出娱乐圈的想法,一向不满他混迹其中的谢鼎默了声音,等他离开时,谢鼎对他说,“新专辑很不错,比以往更甚。”
心中五味陈杂,他没想过一直不满的人会一张不落的听完他所有的专辑,程叔拍了拍他的肩:“别怪老爷,谢家只有你跟宁小姐,要撑起这个家族,只能选你。”
“以前没将你认回来时,老爷还常去看你比赛,只是他好面子,不肯说。”
谢铮行看着书房里练字的谢鼎,一时间失了言语,不知说什么才好,长睫微颤,“我先走了,改天再来。”
程鹏朝他微微点头,笑容和善,“好,改天带祁小姐一起来,老爷子喜欢她。”
“好。”
六月天,人间暖阳,谢铮行作为知名校友受邀回W大做演讲,彼时祁熹尚未归来,是谢先生一人的故地重游。
W大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校舍翻新,花木移植,祁熹最喜欢的那片柏树林依旧冬夏青青,参天而立,比六年前要美,却已不是有着旧时光的校园。
岁月悠悠,他,祁熹,秦止,唐阳,甚至徐西西都在时间的洪流里变换了模样,更何况这里,哪能如初。
那段旧时光终究是在岁月里蒙了尘,等他站在W大的林荫道上,看着身边擦肩而过的学生,一张张稚嫩青春的脸庞,有些晃神,他们都有曾经他和祁熹的影子,青春活力,生机勃勃,然仓皇几年,早已浑身尘土,风尘仆仆。
W市火车站,叶心有些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眼里充满好奇,牵着祁熹的手不自觉紧了紧,祁熹蹲下身子,看着叶心那双澄澈的眼眸,温软了声音,“跟老师回家。”
叶心看着祁熹的眼睛,伸手抱住了她。
不远处,一位气质卓越的中年男子,面带笑容朝她们走来,西装革履,有些格格不入。
祁熹起身,牵着叶心,朝着那男子浅笑:“沈叔叔。”
沈句伸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单手提着,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舍得回来了。”
“看你这样,于驰那小子有功,将你照顾的不错。”
祁熹弯了眉眼,“于驰哥跟晴晴姐对我很好。”
叶心躲在祁熹身后,悄悄露出个脑袋,打量着面前的男子,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你是叶心?”
小姑娘点了点头,生硬道:“是。”
沈句伸手将她抱起来,小姑娘受了惊吓,双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脖颈,沈句薄唇微启,嘴角含笑,“是个漂亮的小丫头。”
“我是沈句,你可以叫我沈叔叔。”
叶心看着他的侧脸,那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后来她踏着沈句曾经走过的路,一步一步成为了业界最负盛名的女律师,可每当听旁人提及沈句时,心中忍不住开心,对她来说沈句是恩师,是她的启明星。
“去哪?”
“回祁园,还是熹园?”
祁熹看着躺在身边沉沉睡去的叶心,抿了抿唇道:“叶心困了,先回祁园。”
沈句坐在副驾驶上回头看她,“你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你走了倒好,那小子似是气我让你去了那样的地方,隔三岔五找我喝酒,还去我家堵我,我这都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体谅一下。”
“您告诉他我要回来吗?”
“说了,只说你快回来了,不过他应该不知道你今天回来。”
说着将手机递了过去,“打个电话吧。”
祁熹接过,最终仍是没有拨通,她眨了眨眼,将手机还了回去,“我去见他,我想去见他。”
“好。”
午后,整个校园像是热闹了几分,满校园的横幅,上面不外乎一人的名字,谢铮行,演讲的主题很有意思,不是音乐,不是国际金融,而是初心。
谢铮行握着话筒,看着台下学生呼喊着他的名字,眼里浮光微动,伸手示意安静,只一个开场便用了二十几分钟,不绝于耳的欢呼声,自他出场便是盛况。
会场瞬间安静,男子清冽的声音回荡在礼堂里,高永站在后台,看着男子身姿挺拔,心生欢喜,祁小姐刚刚来电,在来的路上。
“自我从商,细细算来,不过三年,经验仍是不足,一路走来只觉得恪守本心是最难的事情,身居高位,有太多无可奈何,希望各位不管走到那个岗位都能记得自己最初的模样。”
“有人说,如果我没回谢氏,或许是乐坛最有天赋的歌手。”
说着他轻轻一顿,嘴角扯着笑,眼里盛满光,落在人群里,清淡道:“就算回了谢氏,我依旧是最有天赋的歌手。”
“一路走来,不管是谢铮行也好,铮神也好,抑或是谢先生也好,我都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十年前,有人在这所大学跟我相遇,自我见到她,我就知道自己要什么,人这一生不过沧海一粟,有人为钱,有人为名,有人为情,我为她。”
“十年前我想爱她,六年前我想娶她,如今依然,我在网上看了许多版本的故事,有关我跟她的爱情,其实并没有外界想得那般复杂,家族,金钱,地位,与这些无关,我遇见她时,不是谢家子,也不知她是祁家女,只是相爱。”
“所有的恶意揣测,其实都应加诸在我身上,外人不知,在座各位我想没人不知祁熹的名字,她远比我优秀,远比我值得去爱。”
“我今年也不过二十几,有人说我事业有成,说我年轻有为,其实我从一开始只是谋了一个她,至今失败。”
底下的学生静静的,看着台上长身玉立的男子,平静淡然述说:“商界游走,这几年我自己也看不清自己的模样了,我的迫不得已和不得不为,连我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唯一庆幸,我心有所属,未走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