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风说,他只是想有个地方赎罪。
徐风说,里面是她那件染血的婚纱,偌大的裙摆,皆是红色。
她对婚纱有着最美好的期待,身着白纱,嫁想嫁之人,祁熹看着那块方方正正的墓碑黯了眼神。
以后,她再也不会穿白纱了,权当祭奠。
酒店里,周良找了个遍也没见祁熹身影,手机不接,没人知道她去了哪,电话打到徐风那,也是一概不知,一时有些慌神,人生地不熟,他不知道祁熹还能去哪。
接到电话的徐风心突突直跳,这个城市对祁熹来说过于陌生,而且并不怎么美好,他按着眉心,脑海里有个地方一闪而过,他握着手机便朝外跑。
去的路上,他让陈姣给周良打了电话,外面下了雨,阴冷潮湿,他怕她不肯跟自己走,或许旁的人,她能听上几分劝。
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祁熹缓缓转身,黑色伞下是周良那张坚毅的面容,他的目光越过祁熹落在她身前的墓碑上,心中疑惑却并未出言,定定看了祁熹一眼后,“我去门口等着,你慢慢来,不急。”
他转身,祁熹看见不远处站着徐风,隔得有些远,在雨幕里有些看不真切,像是隔了千山万水,祁熹目光扫过他,回身看向墓碑,眼里平静无波,不知过了多久,她弯腰将手里的伞遮在了墓碑上。
距门口不过百米,雨渐渐下的大了,雨落在她的外套上,落入她的发里,长发散在背后,有些狼狈,没走几步,头上多了一把伞,替她挡下了所有风雨,她抬眼,徐风大半个身子淋着雨,伞将她遮了个严实。
额前的雨水落进眼里,涩得难受,她伸手将雨水擦去,轻声道:“以后,我不会来了。”
“谢谢。”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临上车前,祁熹转身朝着身后撑伞的男子哑声道:“再见。”
徐风的眸子突然就潮了,隔着雨幕染上几分湿意,再见,总好过再也不见,抑或是不告而别。
车里女子风姿绰约,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那笑极轻极淡,像是风一吹便会散了,那双翦水似的眸子光华流转,只一眼便足以让徐风丢兵弃甲落荒而逃。
徐风闭了闭眼,罢了,这一生爱上她,又何尝不是一种福分。
车上周良取了毛巾递给她,将身上的大衣也披在了她身上,祁熹抬眼,多了几分茫然,后知后觉道:“我不冷。”
“我知道。”
周良侧了侧身子,不知从哪摸出一颗水果糖,放在手心里递给祁熹,“没吃早饭,小心血糖偏低。”
她伸手接过,糖慢慢在唇齿间化开,无边的甜意,“谢谢。”
祁熹看着手心里泛着光的糖纸,垂眸不语,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成了那个多被大家照顾的人,谢谢也成了口头禅,不断地说谢谢,不断给别人带麻烦。
“对不起,今早不该不说一声就这样跑出去。”
声音温和平静,其中的歉意周良察觉到了,他低头笑了笑,伸手接过祁熹掌心里的糖纸,“哪有什么对不起,情绪这个东西,哪能控制得住,又不是圣人。”
一只活灵活现的千纸鹤落在祁熹手心,周良笑道:“你尽管跑,我总归是能找见你。”
“只不过要些时间罢了。”
祁熹捏着千纸鹤,指尖微凉,她抬眸与周良对视了几秒,开口道:“只是没想到你也会做这样灵巧的小东西。”
周良挠了挠头,一下被问的有些不好意思,祁熹收了声,窗外风景一一闪过,在雨幕里,纽约的繁华也褪去了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身侧闭目养神的女子轻轻开口,“我们回国吧。”
周良侧首看她,女子靠在椅背上,双目微阖,侧颜静好,温声道:“我想他了,想早点回去,等不到明天了。”
祁熹睁眼,静静看着周良,“改期,我们乘今晚的飞机回去。”
周良心中了然,她口中的他除了谢铮行不会再有别人,他微微点头,早点回去也好,他也想李莞了,不过几日不见,方知相思入骨。
相比谢先生跟祁小姐如此坎坷的爱情,他与李莞倒是顺利的多,活泼可爱的女子堵在他单位门口,一来二去便动了心思,很少有姑娘像她那样,像是火一样炙烈,让人避无可避,不动声色间便将真心托付。
想到这,他嘴角也扬起了笑,破天荒的第一次在祁熹面前主动提起了李莞,“祁熹小姐,您回国若是有空可以跟阿莞聚聚,上次在医院见过后,她很担心你。”
祁熹睫毛颤动,停了几秒,静静道:“好好对她,阿莞是个好姑娘。”
说话间,窗外的雨便晴了,不一会竟出了太阳,祁熹双臂环胸,看着窗外的目光越发柔和,不一会温声道:“你看太阳出来了。”
周良顺着阳光望去,正是晴方好时光。
第五十二章
飞机降落前,祁熹被飞机滑行的声音吵醒,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被盖上了毯子,很暖和,她将毯子叠好,坐在身侧的周良顺势接过,飞机落地,多了几分归属感。
好看的人总是引人注目,自祁熹下飞机便受到了不少目光打量,米色毛衣下是长及脚踝的针织长裙,长发以墨绿色的发带系在身后,平添几分温柔,举手头足皆是风情。
夜色暗沉,机场大厅里灯火通明,熟悉的风景让祁熹的心微微定了定,在纽约的那种陌生感以及不安在她踏上这片土地时烟消云散。
凌晨,机场出口依旧簇拥着许多人,接机的,送机的,不少人有意无意打量着她,她抬手将耳边碎发拨到耳后,有些局促。
她抬眸乌压压一片,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握了握,周良拖着行李站在她身后,看出她眼底的慌乱不安,轻声同她讲话,嘴角带着和煦的笑,“谢先生在出口等您。”
祁熹微微抬头,目光相撞,心中微暖更多却是担忧,“他怎么来了,这里人这么多,被认出来怎么办?”
“不必担心,不会有人认出来,你放心。”
周良浑厚的声音落在祁熹耳里满满都是安全感,这个男人身上莫名有一种让人信任的魅力,他不多话,却将你的情绪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抚慰你,润物细无声。
夜风很冷,从机场出来,祁熹冷的缩了缩脖子,机场外一辆黑色的宾利隐在夜幕里,车旁的男子坐在轮椅上,身形高大,难掩矜贵气质,身后站着高永正看着她静静的笑。
山河平寂,那女子眼里微澜泛起,最后掀起滔天波浪,尽数涌向那一人。
祁熹有些晃神,岁月无情,总是不经意便射的你尘满面,鬓如霜,偶尔从眉宇间得忆往昔,也是心中感慨万千。
五年前好像就是这样,阿铮站在机场外送她离开,闹了别扭的她头也不回的走了,一走竟是五年都没能回来。
谢铮行眯了眯眼,夜风寒凉,她穿的如此单薄,几日不见,像是又瘦了。
在祁熹离他只有一步之遥时,他轻轻握上了女子微凉的指尖,仰头轻声道:“熹熹,回家了”。
语气平淡,里面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喜悦,指尖的温热顺着手掌渐渐暖到了心里,她轻轻笑了,嘴角旋起梨涡,温声道:“我回来了。”
十指交握,情意缠绵。
谢铮行看着她,借着机场内的灯火通明,她的面容越发白皙,眸光流转间透着疲惫,他握着祁熹的手,不安的心定了定。
上了车,他问起纽约行,祁熹一一答了,只是在谢铮行心里有一个疑问从未消散也不敢开口,朝夕相处,即使三年昏迷一朝醒来记忆全无,在哪一年里可曾对那个男人动过心,哪怕一秒也足以让他嫉妒到发狂。
祁熹静静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比往日重了些,眼神宛如暗夜大海,幽深寂静一眼望不到头,她伸手摸了摸谢铮行的侧脸,软了声音:“是不是太累了?”
“应该在医院多住几天,工作上的事情别太操劳。”
匆匆出院,即使在住院时每天也有如山般的工作送到医院来,他是谢氏的主心骨,站在旁人仰望的高度,也担着比别人重千倍的责任。
对谢氏来说,谢铮行能死,却不能倒。
谢铮行对上她担忧的眼神,心中泛起了波澜,他心里的那些疑问都不重要了,只要她是祁熹,只要他爱她,一切都不重要。
谢铮行摸着她的长发,手指插入发里,摸着她后脑勺,吻不轻不重落在她唇间,附耳低语:“熹熹,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