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很多人来看她,李莞、刘薇、周良、高永,连韩微都来了,只是不见那个人。
祁熹心中了然,自己此举,怕是伤了阿铮的心,伤得狠了,所以不愿来看她。
时间流逝,她心里莫名就有些慌了,阿铮再怎么生气也不会不闻不问。
“姑姑,阿铮来看我了吗?”
想起满身染血的男子,祁辰星眼里闪过一丝心疼,随后眼神移开,淡声道:“来过了,有事要忙走了。”
祁熹眨了眨眼,淡声应道:“哦。”
小时候,爷爷总说她心细如发,心思沉静,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能洞察世事,后来她发现自己不止一次看错了人,宁晴、徐风、徐西西。
可在姑姑面前,她一个不经意的小表情,足以让祁熹知道她话里的真假。
晚上,沈叔叔来看她,不过几日不见,鬓角竟生了些白发,他坐在祁熹身侧,语气严肃:“天大的事都还有我们,你这傻姑娘,你说你要是出事了,我跟你姑姑该多伤心。”
“百年之后,我们怎么有脸去见你父亲。”
“叔叔知道你的伤心难过,可熹熹,痛苦不是随着你的离去便消散了,相反那些痛苦会随着你的离去加倍还给那些爱你的人。”
祁熹看着他眼角闪过的水光,心中隐有痛意,最后妥协,平静道:“父亲不愿我去陪他,所以将我送了回来,我以后不这样了。”
抬眼看着沙发上憔悴的女子,祁熹淡声道:“您带姑姑回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沈句看了眼祁辰星,又看了她一眼,眼里闪过担忧,祁熹安慰道:“不会有事,我只是想把一些事情想清楚。”
沈句跟祁辰星走后,祁熹扶着床下地,腿有些发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走得很艰难。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周良领着秦止朝走廊尽头的病房走去,是上次她在枫山出事后住过的那间。
那间在谢铮行名下,是明世医院预留的VIP房间,一般不会外借给别人。
幽深的走廊,她仿佛看不见尽头,不知走了多久,她的额前出了汗,病号服也因汗意沾湿贴在身上。
终于在那间病房前停下了脚步,祁熹抬起的手慢慢落回身侧,指尖的冰冷像是泡过寒冰,她茫然看了看四周,有些无措。
门半开着,祁熹站在门口,病房里是谢铮行冷冽的声音。
“我说了,我没事,熹熹醒了吗,我去看她。”
“周良你过来扶我起来。”
伴随着“啪”的一声,是秦止隐隐克制的声音:“她没事,好好修养便会好,谢铮行你能不能看看你自己的样子。”
“你的左腿多次受创,很有可能一辈子再也站不起来,或是这一辈子你这条腿都会被大大小小的伤痛折磨。”
心好像卡在了嗓子眼,不能上也不能下,脑海深处是那个跳着舞向她表白的男孩子,孤独的、落寞的在记忆里翩翩起舞。
她请人去查过阿铮的腿,不但没有消息,而且那人像是故意躲着她。
早就想好了,她对阿铮来说永远是一个卸不掉的包袱,背着她,每一步都走的艰难,若上天怜悯,没了她,总能让他轻松些。
可如今,她活着,却再一次让他伤成这样。
门内的争执声在目光触及门口纤弱的女子时,所有人收了声,谢铮行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额前贴着胶布,嘴边冒出青色的胡茬,看见祁熹,他扯着嘴角笑了。
有些吃力的朝着门口的女子抬手,嗓音有些哑,他说:“熹熹,你过来。”
一句话逼得祁熹眼泪在眼眶里仓皇逃窜,她抬着步子,一步步走过去,握住了那只温热的手,谢铮行握着她轻轻的笑了。
“以后不管怎样,你都要这样握着我,别丢了我。”
眼里蒙着雾气,她有些看不真切,上天对她不好,却独独给了世界上最好的阿铮给了她。
第四十五章
手术室外幽深的走廊里,白色光亮的刺眼。
祁熹扶着墙,慢慢走着,秦止要扶她,她摆手拒绝,手术室里躺的,是她的阿铮。
等待永远漫长,秦止说阿铮的腿伤得很重,后果有很多种,她期望是最好的那一种。
她愿意堵上所有去换阿铮的平安无恙,不能跳舞对一个舞者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折磨,若是那条腿就此废了,她纵死也难抵罪孽。
“怕吗?”
祁熹侧头,秦止与她并肩而立,目光落在手术室的灯牌上,祁熹摇头,“因为是阿铮,所以我不怕。”
“他若安然无虞,我愿就此远离,一生茹素。”
秦止看着身侧神色平静的女子,微微摇头,哑声道:“你离去,才会让他生不如死。”
“你在美国杳无音信时,他就像是疯了,祁董以为你们已经分手,不愿见他,他就自己找,疯了一样找。”
“熹熹,他那个时候,去美国找过你,回来时,便是满身伤,自此他沉寂了一段时间,后来便是暗地派人找你,都是石沉大海。”
祁熹闭了闭眼,所有的暗潮汹涌都埋在心里,一旦被人提及,便有克制不住之势,稍有不慎便倾泻而出。
“我知道。”
“去美国的第三天,我在纽约港的船舱里看见阿铮了。”
秦止猛然转过身子,眼里尽是不可置信:“什么?”
“徐风的人将他扣在了徐家的货船里,我结婚,徐风放人。”
祁熹仰头看他,那双眸子里无悲无喜,“我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他,只是藏在心里太久了。”
“你知道吗,他被关在那里三天,徐风连水都不给他,到头来不是他撑不住,而是我撑不住了,我看着他手脚被缚,狼狈至极,货舱里闷热至极,他就被扔在角落里。”
“是我受不了,阿铮那副样子我看不了。”
秦止揉了揉眼角,哑声道:“他没说,只说是跟人打架了,我以为只是单纯的打架。”
祁熹勾唇,“他不会说,阿铮习惯将那些苦咽进自己的肚子里,你看,他明明不是不怪我自杀,却仍是舍不得跟我说一句重话。”
人生最欢喜,莫过于蹚风踏雪而来,于灯火阑珊处,一人温酒等候已久。
聚散离合,她跟阿铮兜兜转转还是牵绊在一起,她总怕拖累他,却未想过,离了她,阿铮是否还能走下去。
手术室里,医护人员进进出出,祁熹坐在椅子上,走廊里就她跟秦止,静的可怕。
谢鼎来时,手术还没结束,头发花白的老人住着拐杖,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身后跟着的一众人,身侧的中年男子,祁熹一眼认出是秦止的父亲-秦怀。
秦止扶着祁熹起身,一行人在两人面前停下脚步,秦止低声道:“谢爷爷好,父亲。”
祁熹眨了眨眼,平静道:“谢先生好,秦叔叔好。”
秦怀笑着应了,谢鼎不咸不淡的嗯了声,半响,沉声道:“你是祁熹?”
“是。”
谢鼎皱了皱眉,看了眼紧闭的手术室,“走吧,跟我出去待会。”
说着便径直朝着走廊那头走去,祁熹看了眼手术室闭着的门,抬脚跟了上去,她走得慢,谢鼎倒也不快,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秦止站在身后刚要追上去,却被秦怀一把拉住,秦止转头,有些气恼:“爸。”
“人家谢老是想跟未来的孙媳说说话,跟你可没什么关系。”
“我这不是怕吗,祁熹怕拖累阿行一心要走,谢老又不满祁熹已久,我这不怕万一把祁熹给逼走,阿行出来怕是要杀了我。”
秦怀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多虑,谢老那是铮行的亲爷爷,自是心疼自家孙子,而且我看谢老挺关心祁熹那丫头的,你还是多花点心思在自己身上,你别以为借着铮行出事,你就可以躲在医院不回去,你妈给你安排的相亲,别想逃。”
秦止抚额,“又来?”
秦怀目光幽幽,“你要是跟谢家那小子一样有能折腾的对象也罢,可你这孤身一人,你都25了,我说你这每天都对铮行这么关心,儿子,你不会喜欢谢家小子吧?”
“爸。”
“行了,开个玩笑,记得回家相亲,不然小心你妈来医院抓你。”
秦怀走后,秦止看着走廊那端的两人,担忧不已。
谢鼎抬眼看着面前纤弱的姑娘,难得的是那份气度,不卑不亢,是个有主意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