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啊。”
“祁家与我们家是世交,祁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小风,你可知,这么多年为何爷爷始终不肯松口同意你们吗?”
徐风腰挺得笔直,长睫微颤,“不知。”
徐老爷子转身,看着墙上的壁画,沉声道:“祁熹是祁家未来的继承人,自小是你祁爷爷一手带大的,性沉稳,亦是刚烈,性狡黠,多才智,这样的女子适合做掌家人而不是贤内助,她若是爱你也就罢了,何况她不爱你。小风,你跟她的爱恨里,从来都是你占下风,祁熹一举一动就能将你拿捏在手里,可你要知道,徐家的一家之主,不能是个困于情爱的无用之人。你当初为得到祁熹所作的一切,将我对你的期望跟栽培通通打碎,我教养的徐风,正直纯善,光明磊落,才智过人,却不会用才智算计一个女人,我对你有对期望,就有多失望,我对你祁爷爷,惭愧啊。”
“西西是女孩子,你堂哥徐岩能力不足,小风,这个徐家最后还是要交到你手里,我将你放逐五年,你可曾有过半分后悔,可曾悟过?”
书案上的笔洗上描绘着青花,徐风的心早如笔洗中的水一般平静,“后悔,我只后悔当年手段狠辣了些,逼得祁熹与我再无可能。”
“执迷不悟。”
徐老爷子手里的拐杖在地板上敲得咚咚作响,“我再问你一遍,你真要为了祁熹愿意舍了徐家的百年家业?”
徐风微微低头,毫不犹豫道:“是。”
他第一次见祁熹,是在祁家老宅里,祁熹的父亲祁琛离世,他随爷爷前去吊唁,祁熹不哭不闹,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灵堂人来人往,却在宾客散去后,小姑娘拖着大大的洋娃娃站在花园里痛哭出声,却在看见他的那一秒止住了哭泣,仰着苍白的小脸叫他徐风哥哥。
那一年祁熹十岁,便懂得将情绪收敛,不动声色,那个时候,比起祁家二小姐祁微的娇软可爱,他更喜欢祁熹的安静懂事。
后来,他在祁园小住,宁晴抱着祁微来看他,身后跟着祁熹。祁微被宁晴宠的骄纵,见了他,哭着喊着要漂亮哥哥抱,只有祁熹睁着那双乌黑的眼睛看着他,手轻轻捏着宁晴的衣角。
他伸手将祁微抱在怀里,那年祁微八岁,看着宁晴身后的祁熹,他突然想知道祁熹的八岁是怎么样的,是不是也是天真烂漫,或是乖巧懂事。
他娶她,是真的因为爱她,所有的一切,他都不求,只求一个祁熹,十岁的祁熹,二十岁的祁熹,如今二十五岁的祁熹。
徐老爷子看着面前倔强的徐风,心中悲痛,低低叹了口气,“小风,爷爷还是偏心你,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你父亲早亡,我将你带在身边那么多年,知你心性。”
“也罢,祁熹回国了,你回去吧,徐氏在国内的产业我会派人尽数交到你手里,离婚或是好好过日子,你们年轻人自己选。”
“祁熹是我老兄弟最宠爱的小辈,你,别勉强人家。”
徐风看着面前的老人,眼眶发涩,对爷爷,他总是亏欠,他跪在老人身后,额头碰到冰凉的地板,哑声说道:“爷爷,谢谢您。”
徐老爷子并未看他,抬手扬了扬,徐风起身出去,老人看着墙上的照片,不由得摇了摇头,
“兄弟,别怪小风,只怪你家祁熹优秀啊。”
他记得第一次在祁家见到祁熹时,那时候祁熹不过五岁,坐在书房练毛笔字,一练就是一下午,哪像他家的西西,干什么都叫苦喊累,那时候他还对祁兄说这女娃娃日后必成大器,祁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徐老爷子拄着拐杖朝门外缓步走去,墙上的照片正是他与祁熹爷爷年轻时的照片,背靠青山,两个身着西装的年轻人比肩而立。
……
枫山,拍摄已近尾声。
拍完最后一组照片后,那天下午枫山迎来了一场暴雨,倾盆而下,将夏末的暑气一洗而净,程阳发现席琪跟李莞不见时,整个拍摄剧组已经全部返回酒店。
程阳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师父,席助跟李莞不见了。”
孙导朝程阳点点头,“这个我知道,这次拍摄有一件珠宝在拍摄时弄丢了,她跟李莞还在山上找,估计一会就回来了。”
程阳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天色阴沉,不过下午四点便已有些昏沉,他咬咬牙,拿着车钥匙出了酒店,临走前他对孙导说:“我去找找她们,雨太大,师父你让大家不要到处乱走。”
枫山上,雨势极猛,穿过树梢落在土地上,不一会便是满地泥泞,祁熹脸上沾了些泥,仰着脸对身边的李莞说:“阿莞,你先回车里去,这边我来找就好。”
李莞朝她摇摇头,“没事,这雨越来越大了,我们俩赶紧找,别被困在山上了。”
祁熹点头,两人沿着拍摄的地方一路找去,丢失的珠宝是预售的限量款项链,一套珠宝价值几千万,若是找不回来,这次祁氏损失惨重。
“祁祁,你说那珠宝好好的,怎么会丢呢,而且还是有专人保管的东西。”
祁熹长睫上沾了水珠,她的右腿隐隐作痛,痛的有些发抖,嘴唇泛起白色,轻声道:“不知道。”
受过伤的那条腿每到阴雨天便痛痒不止,受不得冷受不得热,晃神间,祁熹瞥见前面的草丛里有东西闪着光。
“阿莞,你看那个是不是?”
李莞拿着手电照向草丛间,熠熠生辉,她惊喜道:“是。”
祁熹伸手将打湿的发别到耳后,草丛在自己的右手边上,隔着一块不怎么平整的空地,“我去取,你在这等我。”
大雨将土地冲刷,泥土变得松散,以至于祁熹拿到项链时,整个人脚下一陷,从山上滚了下去,右腿碰到旁边的石块,痛得小腿丧失了知觉。
身后传来李莞撕心裂肺的喊声:“祁熹。”
祁熹眼前闪过草丛、泥土,最后眼前一黑,陷入昏迷。
第十一章、得见真心
谢氏集团会议室,谢铮行靠在椅背上,双手搭在膝盖上听下面的人做季度汇报。
Linda推门而入,将手中的平板递给自家老板,平板上正在播放着一则看起来无关痛痒的新闻:今天下午三点起,枫山迎来了百年难遇的大暴雨,枫山西侧已经出现山崩之势。
谢铮行微眯着眼睛,只是扫了一眼,募地抬头:“祁熹呢?”
Linda看着面前神色凌厉的谢铮行,忙声道:“我打电话问过了,两个小时前拍摄组撤离,唯独少了祁小姐跟李莞,据说沈依依这次拍摄所用的珠宝少了一件,祁小姐她们上山寻找,至今未归。”
“她在山上。”
“立刻,安排救援队坐直升机去枫山找她。”
谢铮行赤红着双目,恼怒地将手里的平板狠狠掷向会议室的墙壁,发出一声巨响,转身朝着门外跑去,Linda看着谢铮行的左腿,眼眶发涩。
留下满屋子的人面面相觑,Linda抬手示意会议解散。
枫山到W市足足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谢铮行拨通了那个一直不敢打的电话,那边是无尽的忙音,电话丢到身后,发了疯一样踩着油门,在雨中疾驰。
五年前,祁熹去了美国,回来后弄得满身伤痕,如今她在他身边,他绝不会让她出事,不会有事的。
……
枫山,山上的路被树木挡住,程阳将车停在路口,徒步上山,在山上他发现了李莞她们的车,手机在车里明明灭灭,却不见人,他顺着脚印往前寻找,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风雨交加使得整个枫山看起来有些可怖。
他继续往前,已经走了快半个小时,仍是不见踪迹,他呼喊的声音在雨声里变得微弱,头顶传来直升机的声音,他抬起手电晃了晃,继续往前。
手机在怀里震个不停,他擦拭干净面上的雨水,从怀里摸出电话,是个陌生号码,对方是个男子,“是程阳吗?我是谢铮行。”
程阳将电话移开,看了眼号码,“我是程阳。”
“找到人了吗?”
“没有。”
谢铮行将车停在路口,准备上山,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硬生生被他只用了四十几分钟,看了眼旁边停着的车,冷声道:“天已经黑了,你现在原路返回,在你停车的路口等着,一会有人送你下山,她们俩,我跟救援队去找。”
说完变挂断了电话,手电的光在雨夜里格外微弱,碎石满山,山路泥泞,程阳只好选择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