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实是,那小子不但没有放弃,甚至还一根筋地想要爬上“柱”的位置,以此获得与不死川实弥平等对话的权限。
蠢死了。
不死川实弥硬邦邦地表示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这和你无关。”
“嘛……也不算完全与我无关吧。”一入日向眼疾手快地从对方怀里摸了只荻饼往嘴里塞,“哦,还蛮好吃的嘛,老板做的荻饼!”
“既然是手信就不要自己吃掉啊你个混蛋!”不死川实弥露出杀人的眼神。
“不死川,”少女将荻饼囫囵吞下肚,旋即收敛了不怀好意的灿烂笑容,“我问你,你相信鬼杀队——不,应该是我们——能够战胜无惨吗?”
青年一愣。
一入日向并不是严肃的角色,在不死川实弥的印象中,哪怕是作为蝴蝶香奈惠的继子时期的她也绝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那是空洞却又冷静的、旁观者打量当局者的表情。
被这种眼神看着实在是令人感到讨厌。不死川实弥想。和这家伙完全不搭。
“我知道的哦,其实你完全不相信我们能打败无惨。”一入日向略微眯了眯眼睛,仰起下巴打量着眼前的同事,“啊啊,其实不光是你,我们都不相信。”
一入日向和蝴蝶忍不相信,所以她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一种手段;不死川实弥也不相信,所以他才会摆出那副可怖的模样想方设法地把弟弟赶出鬼杀队。
所有人都明白,自己没有明天。
“说实话,灶门那个小鬼刚来鬼杀队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少女转过头,恢复了最开始用双手撑着脸颊看向院落的表情,“‘带着变成鬼却不吃人的妹妹,还用着我们完全不了解的呼吸法,这小鬼说不定真的能够成为鬼杀队的转机’……我那时候是这么想的。”
“……”
“但是果然还是完全不行啊,这样就像是把责任推卸给刚来的孩子一样。”她垂下眼眸,盯着自己的膝盖,“我们是鬼杀队的前辈,那小鬼才是后辈……把应该由我们完成的使命强加在后辈身上……简直太糟糕了。”
这就像是把“斩杀童磨”这一使命交给栗花落香奈乎一样。
可以吗?
当然可以。
但实在是逊毙了。
正因为清楚自己的实力,才会从心底里无法相信鬼杀队和鬼舞辻无惨的恩怨能够在这一代了结。时透无一郎也好,一入日向也好,三位柱级强者尚无法在与上弦之鬼的战斗中讨到好处,只是靠着正体不明的“斑纹”才勉强合力将之斩杀,那么统领上弦之鬼的鬼舞辻无惨呢?他们真的能够击败它吗?
果然是不能吧。
一旦败落就是死,人类和鬼的战斗向来如此。说到底,他们正在前往一场必败的战争。又或许鬼杀队能赢,但是赢的是“鬼杀队”,而不是“他们”。
悲惨者的结局一开始就注定了,一入日向不觉得自己能够成为英雄,也不想成为英雄。
人都死了,那些充满讽刺意味的虚名又有什么实际意义呢?
“你也可以相信一下。”不死川实弥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就算你很弱,你身边不是还有我们吗?鬼杀队的柱又不止你一个人,不想把责任推卸给后辈的也不止你一个人。”
少女一愣,她下意识地再次转头看着不死川实弥,风柱脸上是少见的理智在线的表情。
好像确实是这样。就算要死,死的也不仅仅是她和蝴蝶忍。
她又不是孤身一人,有什么好怕的呢?
一入日向勾着嘴角笑了起来。和惯常的、带着挑衅意味的笑容不同,这个笑容是发自真心的。
“你说得对。”她站起来,拍了拍衣摆做出准备离开的姿态,“啊,对了,还有一件事得跟你说一下——我和你弟弟,不死川玄弥,现在正在交往哦。”
说完这句,少女猛地跳起来,逃命似地往院落门外窜过去。
身后传来风柱撕心裂肺的怒吼。
“一入日向老子砍死你——”
一入日向
最初的时候不死川实弥对一入日向没什么好印象。
他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是在某次柱合会议之后,产屋敷耀哉把蝴蝶香奈惠留下来说有事要谈,不死川实弥有其他事情要报告,也跟着留了下来。
主公和花柱的对话很无聊,甚至有些不符合鬼杀队的规矩。
前任鸣柱送了个孩子来鬼杀队,因为那是个女孩子,所以产屋敷耀哉希望把她留在蝴蝶香奈惠身边,以“继子”的身份。
柱的继子向来是由本人亲自挑选的,从未听说过哪位柱的继子是主公亲自指名。哪怕某位柱与继子之间确实有些亲缘关系,也应该是后辈正式加入鬼杀队之后的事情。
总而言之,不应该是上山之前就被产屋敷耀哉指给蝴蝶香奈惠。
这个人的出现打破了鬼杀队长久以来的约定俗成。
“我把她交给你,并不是让你培养她的。她想和你学习呼吸法,你便教她,若是她不想,就随她去吧。”产屋敷耀哉似乎看穿了两位柱的想法,轻声解释道,“你所需要做的事情,只是监视她而已。”
监视。
不死川实弥完成过很多任务,其中也不乏监视某个人或者某一特定人群的动向。但监视鬼杀队队士这样的任务,别说进行,连听说也是第一次。
他不明白。
产屋敷耀哉说,这次要交给蝴蝶香奈惠的孩子很特殊,那是个从小就与鬼舞辻无惨有接触的角色。即使在那之后没有与鬼进行更深的接触,光是那孩子本身的经历与近乎偏执的个性就已经是相当不稳定的因素之一了。
换句话说,产屋敷耀哉在怀疑那个叫一入日向的小鬼最终会变成鬼。
鬼杀队的主公必须维持着清高和善的形象,而柱们不同,主公想要做却不方便做的事情,柱们要代替主公完成。
作为鬼杀队的战力核心,柱们本来就是最接近秘密中心的人。
不死川实弥清楚地看见蝴蝶香奈惠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对花柱这样过分善良的角色而言,“监视并在必要的时候杀死一个人”,绝不是能够轻易接受的任务。
风柱也不想,他眼观鼻鼻观心地避开了蝴蝶香奈惠求助般的视线。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真正见到一入日向是在好几天之后了。
黑色长发的少女面无表情地跟在蝴蝶香奈惠身边,她脸上还挂着一道没有完全长好的伤疤,赤红色的眼眸半垂着,宛如将自己与外界隔绝开来。
奇怪了点,但还算是个人类。不死川实弥想。
又过了一段时间,一入日向主动跑到他家门口问他人类在什么情况下能够从鬼手中逃生。那不是一个好问题,不死川实弥自然是知道如何在没有日轮刀的情况下杀死一只鬼的,因为他杀死过自己的母亲。
用阳光。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变成鬼。
不死川实弥想起产屋敷耀哉的担心,他不认为一入日向是心血来潮跑来提问的,况且这也确实不是个令人愉快的话题,于是他保留了后半部分。
总觉得有点担心。
花柱是个温柔的人,而一入日向不是,可若是在这两人之间选出一个会受伤的人,那肯定是一入日向。蝴蝶香奈惠的温柔是与生俱来的,她就像是光,动物都有趋光性,一入日向也注定会被蝴蝶香奈惠所吸引。
那是鬼杀队想要看见的结果。
这样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产屋敷耀哉并不是个能够对自己人也杀伐果决的人,将一入日向交给蝴蝶香奈惠就是最好的证明,因为只有在花柱身边,那个“有可能变成鬼”的人才有重拾“人类”身份的可能性。
即使得出“她可能会变成鬼”的结论,产屋敷耀哉也想拉她一把。
事实证明产屋敷耀哉成功了。
蝴蝶香奈惠牺牲的时候,不死川实弥以为一入日向会走上与猎鬼人们完全不同的道路。那个小鬼封闭了自己身上作为“人类”的特质,近乎偏执地寻找着杀害蝴蝶香奈惠的凶手。
就算哪天有人告诉他,一入日向为了击败杀死蝴蝶香奈惠的鬼而主动变成非人的生物,他也不会感到丝毫吃惊。
产屋敷耀哉的判断是对的。
性格缺陷并不能在一朝一夕间消除,一入日向本来就是容易走向极端的类型。